待在病房的日子只有千凪那不合时宜的玩笑才能得以解闷,只不过夏梓夜总会忘记千凪昨天说了什么。
更别说前天的内容了,所以就算千凪只是一直在重复一件事,夏梓夜也无法察觉,最多只是有既视感,而很快就会被头痛所掩盖。
“夏梓夜,你过来一点。”千凪坐在她的书桌前,偏过头对着夏梓夜勾了勾手指。
“做什么?”夏梓夜嘴上这么问,却也还是打算绕过千凪的病床走到少女的身边。
没想千凪却在她快要绕着床走之前说:“不是走过来,是趴在我床上,把脑袋凑过来就可以了。”
“这样?”
夏梓夜照做了,她双手撑在床上,将脑袋伸到千凪的面前,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嗯,果然这样很适合你!”千凪笑着摸了摸夏梓夜的下巴,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很轻的抚摸,完全没有把她的头发揉乱。
“很适合我?是指?”夏梓夜抬起的脸庞,天蓝的眸子没有一丝的阴霾,阳光透过窗扉照到千凪身上,而她的影子笼罩住了夏梓夜。
“就是指你现在的样子啦,我稍微有点小小的癖好,喜欢把人当狗来看,”千凪歪了歪头,“别误会我不是骂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会让我想到以前养的那只萨摩耶。”
“萨摩耶?”夏梓夜在脑海里构建出了对这个词的印象,白色且毛茸茸的,确实有些像一头白发的她。
每天早晨去进行物理治疗的时候,夏梓夜会看到很多行动缓慢,或是手背还挂着点滴的病患,倚靠在长廊的墙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没有人的发色是与她一样的,大家都是很正常的黑或是棕褐色,偶尔会看到像是西方人那样的金色,最多也就白金色,像夏梓夜这样纯白,而且还不是染的发色实在是罕见。
“我的头发是天生的?”夏梓夜不禁就问出声了,却有些紧张,好似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不知为什么,夏梓夜总会下意识的不想惹隔壁病床的少女生气,一直附和也好,一直接话也好,全都建立在了不想惹她生气的前提上。
如果让千凪生气了,会有什么下场呢?
“对了对了,给你讲一个故事,”千凪双手合十,轻轻拍了一下,“那只萨摩耶的故事。”
千凪似乎每天都会讲故事,只是夏梓夜会在第二天做完物理治疗之后忘记,有时早上讲完的晚上就记不起主要内容了,医生说是对记忆力的可逆的损伤,兴许在治疗结束的那一天,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无论是千凪讲述的故事,还是夏梓夜自身。
“我是特殊人种,”千凪顿了顿,然后挂上了笑容,“看来要从这里讲起,所谓特殊人种就是萨兰市特有的,经过了基因改造的新人类哦,对外宣称是完美的人类,实际上和我一样这里有问题的可不少。”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意为她脑子有问题。
夏梓夜不知少女话中的真假,要说真有问题,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完全没觉得千凪有哪里不对劲,可没有问题也不会进医院了。
“好像和我说过。”夏梓夜对千凪的话有些印象,她姑且还是知道自己身处的城市的。
“毕竟是可逆的记忆损伤,”千凪说的很轻松,“每天给夏梓夜解释一遍我也不会觉得烦的。”
“千凪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有暴力倾向吗?”
“呀,怎么说呢,或许吧?哈哈哈哈哈哈!还是继续听我讲以前萨摩耶的故事吧。”
千凪打了个哈哈,夏梓夜虽然感到些许的疑惑,但她也不敢问出声,面对千凪她就会自然而然被压制住,什么疑问都问不出口。
“好哦。”夏梓夜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六七岁的时候?父母给我买回来的,”千凪说,“我很喜欢哦,毛茸茸的,非常听话,有什么命令立刻就会执行,很聪明吧?都说像这样聪明的狗狗很少见,但即使再聪明也会有犯错误的时候,毕竟爱玩是狗狗的天性,所以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花瓶。”
千凪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她微微蹙眉,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回忆,夏梓夜伸出手想要试图安慰,但很快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的手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好?
“我没事,”千凪摇摇头,但是却握住了夏梓夜半空中的手,说:“然后父母就说,特殊人种和狗狗一样,是一次错误都不能犯下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人不就是会犯错吗?所以我也变成了不允许别人犯错的人。”
前后的句子有明显的矛盾,夏梓夜察觉出了一点,千凪的这些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那样。
不过她依旧保持着沉默,继续听千凪讲这个所谓的“故事”。
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过往经历。
千凪覆在夏梓夜手上的手上冰冷的,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如果是平常女孩子的话身体这么冷可不行,但千凪一再强调了她是与普通人类不一样的“特殊人种”。
“那只萨摩耶在父母的命令下被杀掉了,其实我是觉得不对的,但杀掉它的人正是我,”千凪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我至今都还记得它毫无防备的朝我跑过来,然后我就用刀片划开它的喉咙,温热的血液与颈部逐渐停止的脉搏,至今都还记得很清楚。”
“亲手将所爱之物杀死的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说,我迷恋上了那种感觉?但那之后也没有什么所爱之物了,我也是人啊。”千凪微微垂下头,黑色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一并滑落到脸庞,夏梓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父母不允许我感到难过,你知道吗?对特殊人种来说,一般的虐待根本就不算什么,即使折断了手脚,像我这样高等级的不出一周就能愈合,所以越是这样,折磨的方式就越是脱离人类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