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凪一边嘟囔着“以后酸的都给你吃”，一边去护士站喊来了护士，帮夏梓夜拔掉了输液针。
细针离开手背时的冰凉触感让夏梓夜紧紧盯着出血点，然后在护士呼喊着“赶紧按个几分钟”时用左手覆盖上去。
反正是特殊人种，这种细微的伤口过不了一会儿就能愈合，顶多留下一小片的淤青。
“夏梓夜的治疗还没结束吧，到时候我会帮你联系其他医院的。”
千凪在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罐青苹果汽水，一股脑儿的全灌了下去。
“那千凪呢？”
夏梓夜自然会关心同一个病房的千凪，但去观察少女又会感觉不出她与常人有何不同。
“我？我没事的，医生喊我出去是和我说出院事项的，毕竟我只是心血来潮住院？”
“心血来潮住院？明明医院外面更好？”
夏梓夜的语气有些犹豫，她对外界依然存在着未知的恐惧。
明明应该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城市，现在却像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一样，如果不是千凪的话，她可能就会无家可归。
“是吗？我不觉得这座城市有多好，虽然看上去光鲜亮丽，内里早就腐烂了。”
和我一样腐烂了。千凪没有把话说完，她及时地刹住车，现在的她还不能将淤泥倾泻而出，如果因此吓跑了夏梓夜可就不好了。
只要回到那间公寓，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出院手续的办理十分顺利，千凪只需要出示手机上的身份信息，没有一个医生敢说反话，她时常会厌恶这种到哪里都被人敬畏的感觉。
“我的公寓在三区，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坐电车可以吗？或者出租车？”千凪从夏梓夜把手背上的棉花球扔掉开始就一直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医院的恒温室，外界的热风让夏梓夜回忆起了昨日的爆炸同样的热风席卷而来，带着海边咸湿的气味。
她怔忡了几秒才回答了千凪的问题：“都行。”
千凪最终选择了电车的方式，上班日正午的电车上的人寥寥无几，大多都是提着菜篮的老年人，她们倚靠着扶杆而坐。
窗外摇晃而过的景色让夏梓夜的大脑深处反射性地跳痛着，她明明很熟悉这样的光景，却像是被人截断了那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千凪把脸凑到夏梓夜的面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流动而过的风景，又一次问道：“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我真的在这里出生然后生活了十六年吗？”
夏梓夜的声音很轻，几乎要和电车摇晃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但千凪还是听清了。
“当然了，等到病好了之后记忆肯定会回来的。”
千凪忽然有一种期待，她看着少女无暇的面庞，仿佛刚入世的婴儿般的纯真。
如果这张白纸全是千凪的姓名，等到恢复了记忆才会发现她们早就结下了孽缘，并且痛苦也来自千凪。
夏梓夜那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会是绝望的表情吗？千凪很好奇。
不过现在的话，哄骗去自己的公寓住下才是最主要的。
也不能说是哄骗，千凪是发自真心的邀请夏梓夜过去的，她确确实实的在萨兰市失去了住所。
如果不是紫苑高中是寄宿制的学校，夏梓夜还需要每天都回孤儿院。
千凪是知道的，专门收养特殊人种孤儿的孤儿院并非和普通福利院那样，老师同样是特殊人种，正因为是特殊人种，需要管制的东西才会很多。
在千凪跟着父母巡查的时候发现很多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展现出了一种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恍惚感，那是没有定时服用“祝福”而产生的后果。
最先影响的是精神，然后是肉体的衰弱，最后是内脏的衰竭，直至心脏停止跳动。
“有些东西不去记起来也没关系，像我这样的特殊人种几乎能把每天的生活细节都记住，这可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千凪学会了欺骗自己，她只要坚信这些不存在，记忆就能自动修复成她想要的模样。
“既然你都出现在了那家医院，说明你的过去也并不是什么听了会让人愉悦的东西，”千凪说，她难得是这样一副认真的神情，“我说真的，不如就这样慢慢过日子，反正萨兰市主打的就是一个在这里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都可以用无数人的鲜血与生命换来。
千凪不知道千家是什么时候成为主干家族的，那肯定是在她出生之前的事了，每一年萨兰市的科技都会飞速发展，就算哪一天突然告诉她发现了“魔法”她都不会惊讶。
“什么都可以得到？”夏梓夜歪歪脑袋，“离开这座城市呢？”
这是千凪未曾设想的道路，她以为夏梓夜会就此闭嘴，没想到说出了个“离开萨兰市”的话来。
千凪如鲠在喉，张了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当夏梓夜的话是一个遥远的梦。
“怎么了？”
面对白发少女的追问，千凪很想保持沉默，但残酷的现实总有一天是要告诉她的。
“嗯，”千凪用哈欠掩饰了内里的焦虑，“特殊人种不是被送去当雇佣兵的话，是离不开这里的。”
过早的理解萨兰市对特殊人种的残酷好过不知天高地厚的站在跨海大桥前，被无数漆黑的人用漆黑的枪对着。
“诶？”夏梓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她居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些原本应该是夏梓夜熟知的一点，现在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从掉了漆的居民楼到玻璃外墙的高楼，一看就知道电车驶入了不得了的地方。
“啊，要到站了，三区是高级公寓和一些高档健身房的综合体，区里每一块的划分都是这样的。”
千凪的手依旧紧紧与夏梓夜十指相扣，夏梓夜还没发现她们十指相扣了，只是很乖巧地跟在千凪身旁下了电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