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我第四次点奶布丁了。
耳机里传出轻柔的键鼠声，我这种资深键盘侠一听就知道她为了我刻意减轻了操作的力道。
或许她的指腹一直贴在键帽上，这样操作会很难受。
“要不这次换我去辅助你？”
“诶！？是我哪里打得不对吗？”
“没有没有，一直打辅会无聊的。”
“难道是我激起了你的保护欲吗？这样的话当然可以。”
“和我的情绪没关系。不，算是有点关系...”
“那就麻烦鸣哥哥保护我咯~我就是个脆弱的小射手~”
“不不，要是不全力操作，我可能会保不住你。”
“嗯？哦哦...哈哈哈，我会尽力啦！”
她的声音里混着些尴尬，又带着点不服输的强硬，应该没想到我会去注意她的键鼠声。
经过几次接触，至少在言语上她稍许放开了些，对我的称呼也因我觉得“老板”不好听，所以让她自己起了一个。
我们的交流比之前更频繁了。不过我仍觉得这和真实的她相去甚远。
“啊啊啊！就差一点点，我没按出来！”
“没事。”
“不好意思！我技能慢了，不然能把头全收了。”
“我也有错。”
我简短的回复并不是因为她太菜。
相反，她几乎滴水不漏的补刀，以及完美的控线能力出卖了她笨拙的失误。
她的实力绝对在我之上，我很确定她的失误以及之前辅助我时的表现都是刻意而为的。
她的键鼠声依旧轻柔。
于是我故意放低音调，叹了口气。
“唉，挺可惜的。我本来想让你和我打得更轻松点。”
“我...我再努力点！鸣哥哥别难过。”
“我不太玩辅助，希望你能告诉我要做什么，我们一起努力。”
“那么...我看看，先把视野做好，河道......”
我似乎真的打开的她身上的某个开关，她一股脑地说了一堆，语速明显比之前更快，连音调都提了一点，变得不再像软妹。
照她说的去做后，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一开始她还是控制着，到千钧一发之际才拿头，可慢慢地...
“咔嚓咔嚓”
键鼠声变得异常吵闹，不时响起的呼吸声也变得仓促。
和我一起玩游戏的，难道是野兽吗？
“只要控住他们就行，接下来都交给我！麻烦了。”她叫着。
“好，你尽管跟上。”
“打死你打死你！给下控鸣哥哥，你冷却好了应该！”
“好...好。”
屏幕上不时亮出标语，奶布丁完成双杀，三杀...
她简直就是个战神。
相比之下我反而变得无比慌乱，险些跟不上她。
结束之后，看着店长发来的超时提醒，我和她都平复起加快的呼吸，一言不发。
“没想到你这么强。”
“没有...我其实...就是为了你的陪玩体验，不知道为什么，‘啪’地一下就爆发了，哈哈哈。”
她又开始掩饰了，但和之前的演出一样笨拙。
“我玩得很开心。你呢？”我问。
“我？当然开心，是你辅助地太好了，哈哈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哦。不是阴阳怪气！”
“你越说，我越感觉有。”
“那我不说了！哈哈哈哈~”
这笑声又比之前高出了几个调，像是听着心仪对象讲笑话的少女，略带羞涩。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她袒露了真心。
“你开心就好。”
“别嘛，这句话听着好恐怖。那...铭哥哥，下次要再一起玩吗？”
“嗯。再说吧。”
“啊不！你肯定还会点别的陪玩嘛，我在问什么...真是的。”
“至少目前为止，我还只点过你一个。”
“没有没有！你想点别的陪也可以的！那我等着下次！拜拜。”
“再见。”
“嗯！”
说完，她不知为何匆忙挂断语音，账号也迅速下线。
看着她变灰的头像，我意犹未尽。
那句瞬间变得冰冷的道别，让我陷入沉默。
不经意间，伤感渗入我的心扉。我想不到原因，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 * *
“难得啊羽鸣，今天吹的什么风找我来吃饭。”
“你的烧烤有毒，没几天我就被公司开了。狗都被你毒死了，现在emo地很。”
家附近的小美食街，我和林飞在一家麻辣烫小店里坐着等号。
这次找他出来主要还是想多了解了解陪玩，毕竟他比我老道得多。
“这不怪我啊，那天我是悲痛欲绝，眼睛到现在还疼。”
“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茬。这几天我也心情郁闷。”
“你想干嘛？干了什么？你就不像是个会郁闷的人。”
“我啊，最近点了个陪玩。”
林飞突然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吓我一跳。
我知道这话题戳到了他的伤口，忙摆手打算道歉，不过他抢先开口。
“不能啊！邓羽鸣，我的羽鸣！！你苦有兄弟在，找什么陪玩啊！”
我听到周围顾客的笑声，忙拉他坐下。
“小声点...兄弟也就你一个，哪够？”
“等等，能让你看中的陪玩，是多有魅力？你不是油盐不进嘛！”
“你才油盐不进！看！”
我拿出手机，把奶布丁的照片给他看。
他眯起眼看了半天，摇摇头，又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
“拉倒吧你，就算照片再好看也是假的。线上陪玩谁会拿真照片啊。”
“但是，她的眼睛确实...”
“你对着一张假照片yy个啥，听我的，这就是张引你入坑的面具，然后她就会套近乎，想办法了解你，接近你，最后把你的钱骗光！”
“你别上头，听我说。我觉得这个白布丁不像你认为的那种陪玩，她在保持距离。”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穷鬼。”
“她对每个新客都这样。”
“因为所有人都是穷鬼！”
“行...我去拿下酱料。”
我借口离开表达不满，不过林飞说得也有道理。
陪玩确实会用金钱来衡量客人，但我觉得奶布丁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拉近与客人的距离。
回到座位后，林飞看上去冷静了些，喝着免费的凉茶。
“羽鸣，陪玩就是陪玩。只当她是个陪玩就不会有损失。保持距离反而是好事。”
“但她真的和其他陪玩不一样。”
“你有点过其他陪玩吗？这个奶布丁说不定是个高手，你的类型就适合这样的。”
“怎么说？”
“你这种人，用正常套路很可能热脸贴冷屁股。你可喜欢当个观察者了，离得越远就越想要看清楚，莫名其妙就掉陷阱里了。”
“我现在想揍你一顿。”
“别看她乖得像只猎物，哪天你就被她给逮了。”
“林飞！！呀啊啊！”
我飞扑向他，抓着他的手臂就是一顿锤。
“你干嘛——嘿嘿哎哟！大庭广众的！嘶——”
“我真是，谢谢你的担心啊！谢谢！”
“疼啊！话说你这人倒是也开窍打算接近女人了，不容易！好好修炼吧！”
“不用你说！”
在路人的笑声中，我俩丢了个大脸，不过这是我们一贯的风格。
回去后，我有想过要不要继续点陪玩。
最终的答案是要。
林飞刚被伤过，说的话肯定会重一些，但也有他的道理。
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小心一点，姑且点个其他陪玩看看。
我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我居然会为了一个陪玩想这么多。
果然是犯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