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又潮湿的寒气升腾起来，钻进我的裤管与衣袖，似逃命般挤进天花板上嗡嗡作响的排风扇中。
鼻腔中混着咸臭的气味。
这是厕所，我已经在这里蹲了快二十分钟。
总算有个脚步声径直朝着我在的隔间靠近，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瞬间盖过臭味，是林飞没错。
“兄弟，有纸吗？”
“你可以用衣服擦。”
对上了类似暗号的句子后，隔间门传来异响。
“蹲坑快乐啊，羽鸣。我刚从我爸的办公室赶过来。”
“不好意思，这次麻烦你了。”
“还行，这门靠着还算舒服。所以，你找我借钱是打算用在哪？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听着很离谱，我...是想拿去点陪玩的。比较长期的那种。”
随着“哒”一声，门的上方闪过火光，然后一阵白烟涌上天花板。
他一定很气。
“我原本想要是真被我猜对的话，我就马上走人。我说，你在搞什么东西？我就算被骗，那也都是我自己的钱，再说现在女朋友也回来了，我根本没被骗。你呢？是想要害我吗？”
“对不起...你听我说，是有理由的......”
我花了点时间把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可没有得到什么大的反应。
“如果是那个女人和那帮店长和管理联合起来害你呢，你就没想过吗？这样他们提供证据不要太简单，随便造假一个聊天记录，再找个中间人通知你，你就心甘情愿成大怨种了？你不在那个内部群，也没亲眼看到，光凭人说...够傻的。”
“...瞳雪不会骗我的。你就相信一次我的感觉吧。”
“行，那夏纸那里该怎么办？接下来你肯定没有时间去陪她，更别说和你嫂子的约定了。最差的情况下，我又要把忧芸送回到人群里去，你也有可能要赔钱。”
“这个...如果你再借我点钱，我把夏汐晴之前花的钱都还她。我和她的事情能一笔勾销吗？”
我并不是没想到这之间的复杂关系。
“这事兄弟做不到，不好意思了。我真想不通，为什么现实能见到的，还有人打包票的感情你不接受，非要去找刺激搞网恋。”
“也没有，不是什么网恋。我就是想要帮她。”
“你在狡辩什么鬼，掉坑就掉坑里了，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这踏马要是个骗局呢？我不听你的什么狡辩词。”
以为林飞至少会偷偷借我一点钱，没想到他的意思很坚决。
他认为瞳雪的事情不靠谱。
“有可能是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全身发麻到感觉她说的话我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很难去怀疑。”
“你这情况是完全被她给圈住了！但我这么说吧，羽鸣，你会找人帮忙我是真的很稀奇，搞得我都没有自信说你不对了。你再回去想想，夏纸和你的陪玩这两边，你要怎么选？是再给夏纸一点发挥的机会，还是相信那个陪玩不是骗子。我只帮你一边。”
“......”
现在我的心里只有瞳雪那虚构的，单薄的身影，和那惹人生怜的闪着光的双眸。
如果我选择瞳雪，林飞会不会愿意放弃夏氏姐妹呢？
哪怕是最好的兄弟，比起女人，难道是我更重要吗？
我没自信，有些害怕被他抛弃，结果一场空。
“林飞！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人背着老婆和女人幽会，你倒厉害！和男人在厕所约会！”
夏忧芸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整个男厕所里，气势磅礴。
“想好了回去给我的小号留言，我半夜会看。”
丢下这句话后，林飞大喊着“老婆你听我解释！我就是便秘啊！！”，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觉得，正如现在一样，林飞仿佛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 * *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
没吃晚饭的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除了瞳雪那挥之不去的脸蛋之外，全是乱七八糟的烂办法，而我却在积极执行着。
我打开手机想要申请信用卡，发现失业人员根本过不了审核。
在逼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卖掉的东西。
我当然也想过，选瞳雪后，留瞳雪一个人挂着语音，我去见夏汐晴，这样就两全其美。
但要是这样，借钱点单的意义就会少掉一层。
钱会被浪费...
好吧，不仅是要救瞳雪，我也想尽量陪着她，哪怕多一秒也行。
之后我还找过年利率高到吓人的高利贷，以及某些声称冒点险就能赚大钱的兼职......
一直到深夜，我再度躺到床上，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这时候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看到发消息来的是瞳雪后，我瞬间从床上跳起来。
“救救我，羽鸣哥。我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只有脑子动了一整天。想想，我还是要找你，我不可以放弃的，我就是个很厚脸皮的妹妹，求求你，帮帮我。”
这句话中明显变多的逗号，可以看出她是反复改动思考后才发出来的。
我发胀到酸涩难忍的内心，突然释然了。
“再一起玩吧，瞳雪。”
“好啊！我也一起来想办法啦！巧克力都和你说了，惩罚都已经下来了，我们语音商量也没关系。我们知法犯法也没事的！”
她的回复来得很快。
似乎很激动，用感叹号表达着喜悦。
林飞，我承认我确实在狡辩，网恋也好掉坑也好，我的心已经随着瞳雪而去，没办法回头了。
这一刻我下定决心。
“不用担心的，这两周我们一起过，等我来点你就行。”
“嗯？但你上次已经很努力啦，哪里还有钱连着点我两周啊。我们一起想办法，今天我都没吃饭，出一点生活费也是可以的！”
我没有回她，打开林飞的小号。
这是他之前用来混各个营销群或是粉丝群的。
“林飞，我想救瞳雪。你说我啥都行，求你借我点钱。”
给他发送消息后，我止不住地扬起嘴角，发出难以描述出理由的笑声。
很快瞳雪便发来语音邀请，我整理完情绪，点击接听。
“你，你要怎么办啊羽鸣哥？同不同意？连着两周，是14天哦，每天要八小时的！是不是巧克力搞错了没告诉你，她这个人泄密也会泄错！”
“没有啊瞳雪，她没说错。是真是假的，限制不限制的，我已经厌了。我们要是在一起有两周这么多的时间，不去多想完全放开了去玩，不管得到的结果怎么样我都会觉得值。”
我的言语或许已经趋近疯狂，不像是我。
像是不惜代价的享乐主义，不过能让我感觉到快乐的，自始至终也只有瞳雪一个。
我只为她而享乐。
“我啊，我真的可以吗？羽鸣哥，你这么对我，我怎么才能还情啊，我，我都不好意思...感觉脸都发烫了，肯定很红...”
“不用在意的，这两周就放开玩吧。只要陪着我的是你，我肯定会觉得值得。”
“嗯嗯...我是有多么幸福才能遇到你，我真心觉得很开心很神奇，每次你一在我就会突然安心下来，我...我去，我去冷静一下下！我先闭麦！”
瞳雪的声音里逐渐开始夹着些气泡音，似乎连发声都变得艰难。
十几秒前，林飞已经发来回复。
“好，明天老时间老地方见。我有几句话要说。”
我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走到这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请求店长将今天的八小时挪到明天以及后天，并且提前交了钱后，对方同意了。
这时我才安心闭上双眼，等着瞳雪回来。
结果，当我不小心睡着，凌晨醒来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语音还挂着，瞳雪也开了麦。
耳边传来的，是舒缓悠长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