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拆迁房质量都不会好。
胡乱摆放的旧自行车，逼仄脏乱的楼道，随意堆在草丛里的垃圾。
每次瞳雪看到这些东西，都会让我脸颊发烫。
“一直是这样，都没有人来管。物业也不作为。”
“没事的羽鸣，至少你不用像我一样要付租金，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一直都在安慰着我。
漆黑的楼道里，我打开手机手电为她照亮楼梯。
“小心点，很窄。”
“嗯，你不是在牵着我嘛！我很安心，平常你会开手电吗？”
“不会...就算楼道灯都坏了，我摸黑都能回到家。”
“好厉害，要是我肯定会害怕，我很怕黑的...”
感受着她手心里渗出的一点汗，我往手上施加力道，想着要让她安心。
几分钟后，我推开家门，开启客厅昏黄的顶灯，四周是被改成单间出租的各个房间。
打开其中的一间，仅仅一眼就能看清这仅有几平米的空间。
清楚地感觉到瞳雪的动作迟钝了一秒。
“我家就是这么小的，之前不想让你看到是有理由的...”
“神奇诶，在视频里看不到你整个房间的样子，实际看见以后，觉得比视频里的更温馨了。”
她脱下短靴，踩上满是裂缝的木地板，留下一个个水雾凝成的白脚印。
终于松开的手上，还留着一丝温暖湿润的感觉。
“要，要喝水吗？”
“哎~走得好累啊~我能坐一下吗？就在床上。”
“肯定可以啊！”
边说着，我边倒给她一杯冷开水，然后呆呆地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肯定会嫌弃的，又小又脏。
结果她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四周，笑着，好久都没有说话。
“好像没有看到可疑物品。”
“有才怪啊。”
“那你在紧张什么？这是你自己家诶。”
“不会觉得小吗？住一个人都会觉得很挤，窗户还会有奇怪的声音。要不我们去外面订一个房间？”
“嗯——除了洗澡是不行了之外...勉强能接受。”
我家浴室并没有门，也就是说只要坐在床上稍稍探头，就能看到里面在洗澡的人。
这个也太羞耻了。
“还是出去订一家...”
“我从来没有进去过男人的房间，又是羽鸣你的房间，可能观察一晚上都不会觉得腻的。”
“你...这话说得好变态。”
“别搞错！现在可是我在你家哦~弱势的是我才对！啊，那些是唱片吗！？”
瞳雪低头，发现了我放在电脑主机旁的一大叠专辑，兴奋地抓起几张反复看起来。
“那些啊，我有收集某些歌手专辑的癖好。”
“是杰伦的！我去城市以后也喜欢听，可以放吗！？”
“额，我没有cd机，买不起...”
“单纯喜欢收集也很正常啦，以后...肯定有机会能买的。”
也要等我找到工作再说了。
就算是女友，听到这种话也会沉默的吧。
“嗯。买了就放给你听。”
“那约好咯！啊！这个就是和我一起玩游戏的电脑吧。”
“键盘还没擦呢，有点脏。”
“我可以帮你擦。”
“不用！”
......
“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个广场？”
“是，窗户的卡扣有点松，窗台也挺脏的。”
“我就看看嘛，哪里是广场？”
“是那个，天黑了也没什么灯光的那一块。”
“是之前放烟花的地方？明天有点想去看一看诶！”
“早就没痕迹了，秋千都是生锈的，器材都很老旧。”
“没关系，我陪着你去。”
......
“这个洗发水！是没见过的男款，我闻闻~”
“买的便宜款而已。”
“我可以带回家吗！？和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啊！”
“这，果然好变态啊。而且你那里也能买到同款啊。”
“不行的！有区别的，你用过的不一样！好吗？这样子在家里也能闻到你的味道了。”
“我...放弃了。”
......
这样，瞳雪在我的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得到我的允许后就会仔细看着摸着每一处。
顺便还带走了一点点沐浴露，一把我学生时代用过的发黑的尺子，一张外盒开裂的专辑。
我并不觉得这些东西会有什么价值。
是她的到来赋予了它们价值。
仿佛内心里的某些东西被肯定了一般，变得不那么担心了。
晚些时候，瞳雪又坐回我的床上，垂下眼眸邀请我坐到她旁边。
当我稍有些害羞地坐上去以后，她竟稍稍朝我坐近过来。
心跳迅速加快。
她的气味与体温仅仅与我相隔着几厘米的距离，纷纷向我扑来。
“看样子，床上是睡不下两个人啦...”她轻声说。
“嗯。但是我可以睡地板。”
“那不好，我们谁都不用让步！就像这样坐着聊聊天，时间也能过去，而且是慢慢地过，比睡觉要慢得多。”
“你今天坐了很久的火车，又逛了一天，肯定很累了。还是睡觉比较好。”
“不要！我不想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你就让我熬一下夜吧，就一天。”
我不敢扭头看她，余光里能发现她正看着我，半眯着眼。
是很困了吧。
“好啊。你...有什么想聊的吗？”
“羽鸣，这次是我赢咯。你都没有看穿，我心里其实很紧张的，不是因为被那个女人跟踪...是我自己不安心。所以要经常和你确认。”
“嗯？不是想让她眼红吗？”
“哼~我哪有这么坏。我就是想要看你会不会接受我啊，问我能不能牵手，我心里还慌着呢！怕你是不满意我。”
不满意？怎么可能啊。
“没有，是我太害羞，又想牵啊。我也想确认你对我怎么看，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喜欢啊...当然喜欢啦！你呢，如你所见我就是这样的，矮的，有宅女气的，不太会装的女人。如果还有想确认的，关于我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答案的。”
小股吐息吹在我暴露在外的脖子上。
我忍不住用余光看她，发现她正要脱掉她的睡衣，连忙对着她摆手。
“别！我喜欢，不管怎么样，肯定是喜欢你的！之前没发现你在装是因为我紧张，太害羞。也是因为你可爱，什么的...”
“嗯哼哼~是这样，这样啊~我们都会害羞，都是第一次见。多亏那个女的，我才能把她当借口，对你做想做的事情，要谢谢她！”
“那现在，你是在做想做的事情吗？”
我转过头，看着她被白丝覆盖，微微透着肉色的脚趾卷曲着，两条腿在电脑桌下交替晃荡起来。
“想做的事情啊，还有呢...”
她的声音突然靠近，肩头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丝滑的根根发丝淌在我的胸口。
“这样就是吗？”
“嗯嗯，靠在肩上很舒服。因为你说你喜欢我啊，所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可以...”
“倒是没问题，我很高兴。”
“太好了，见面以后我们还是互相喜欢，太好了...”
听她嘟囔着，我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液体从脖子处往胸口滚落。
有必要吗？
我的手臂颤抖着，轻轻抚着她的背。
眼眶热热的。
“嗯，幸好成功了。”
“羽鸣，约好咯。这次回去以后，下次我们也要见面，然后一起玩。这次就算在现实，我也对你告白咯。”
“嗯，我也回复了。”
心脏跳得很快，头皮开始发麻，总想着要更接近她一些。
而当我终于又下决心回过头时，她却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缓慢且平稳。
睡着了？
“瞳雪？”
没有回应，只是嘴角渗出了一点点口水。
“辛苦你了...睡吧。”
哪怕现在开口，她也听不见啊...
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