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一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大约还有两周。
清晨，我被闹钟吵醒，耳机里传来瞳雪长长的呼吸声。每天这时候她都还在睡，我则习惯性地戴着耳机洗漱，吃早饭，
迈出家门后才挂断语音，匆匆往地铁站跑去。
对我来说，真正的一天从现在才开始。
中午时，我打算比平时更早下楼，今天说好了要请夏汐晴吃饭。午休的一个半小时时间还是挺紧的。
可我刚起身，却发现有个人拦在我的工位旁。
“邓羽鸣，聊一聊吗？”
他是张宇辰，脸上的表情和之前一样冷淡，不算友善。
“啊，别耽搁太久。”
“要和你老婆一起吃饭去？你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偷偷做出这种作弊行为。”
“...为了钱，不得不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打工就是这回事吧。”
作为新人，他和负责人的接触比其他人要多，知道点内情也很正常。
只好用打工人之间的共识来安抚下他了。
“你别偷换概念！没人会喜欢软饭男！而且我告诉你，我打算要追小夏，和其他的孬种都不一样。”
“你去追好了。”
“什么？你连帮你忙的老婆都不管，随她被别人抢走？还是你很自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你自己去追追看吧。”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绕过他，实际上心里慌得要死。
“看到你的脸我就不爽。”他还放着话，可我已经走远了。
如果谣言是真的，他这么做在道德上也站不住脚吧，什么人啊...
不过夏汐晴有人追是好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到楼下后，她果然出现了。
到底是提前了多久下楼的，早退吗？
“邓哥~去哪里吃啊？没事，带着我去哪里吃都不丢人的。”
她扭着腰迈着猫步走来，穿一身黑纱连衣短裙，长腿上的黑丝看上去油油的，泛着光，颇有点哥特风格。
这么看，她的身材确实很魔鬼，腿都要比上半身长了吧...
“换衣服了？”
“早上来的时候就这么穿的，公司又没规定着装。”
“嗯。”
“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没必要...”
觉得不好意思是肯定的，以她的外观魅力，普通人不管是谁跟她走在一起都会有压力吧。
回头率特别高。
我挑了一家附近的自助中餐馆，价格适中，还不用在意口味。
路上我们聊着天。
“邓哥，你说我像不像是外国人？我172，比普通男人都要高了吧，体重也刚破百。”
“这和外国人有关系吗？”
“哎呀，就是啊，我又不是外国人，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是低调点好。”
太牵强了吧她这个转换。
“我倒是挺喜欢外国人。”
“...咳，因为我家的关系，我经常会见到外国人，我不讨厌外国人的！要介绍你几个认识一下吗？”
“...没什么。”
这是骗她的，不管哪国，只要是个人，我都不擅长应付。
当然瞳雪除外！
莫名其妙，我觉得夏汐晴好像变了一些。
“外国人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高，壮一点。这么想，和你的女朋友一点都不搭边，你刚刚肯定是想逗我。”
“是在逗你没错。”
“你这人，刚一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其实喜欢高高的。和我差不多的，结果不是。”
“不重要的，外貌什么的。”
“我还是觉得外貌要优先去考虑。要不是你，我都懒得聊天，直接走人了。”
“这一点上，总会有人可以取代我的。”
“...世界上找不到长得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哪会有人能取代你。”
等等，怎么话题越聊越往我这里偏。
节奏差点又被她给带过去了。
“取不取代不关键。你喜欢的脸又不止一张。算了，没必要聊这个。”
“好啊，都不关键。关键是赚钱。”
“也不算是。”
关键是要见瞳雪啊，如果没有她，我随便去哪里做一份工资还过得去的工作就行。
不过我却没有说出口。
既然是去吃饭，说话还是该注意点吧。
走到街道尽头，来到商场二层的店面前，我提前预约好座位，顺利入座。
这是一张狭窄的二人桌，没有能让她趁虚而入的空间。
没想到她竟脱掉高跟鞋，盘腿坐在椅子上。
“走得好热啊，穿着高跟脚有点疼，你不介意吧？”
“嗯。”
“你去拿吃的吧，我先休息下。”
目前来看，很自然。
也许是我多心了...
整个吃饭过程中，我们只是偶尔聊两句，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只觉得她的饭量少得出奇，怪不得这么苗条。
吃饱了，是时候说正事了...
“这样子请你一顿，之前说好的人情应该都还给你了。”
原以为她的表情会很难看，谁知道她只是把腿放下，轻描淡写地看向我的鼻子。
“嗯？你说那个啊，其实无所谓。”
“已经用不着再帮我说好话了。你能理解吗？我是说，就算你偷偷帮我，我也不会认。”
“是啊，一开始我们说的就是只帮你入职。后面帮你都是我一厢情愿。”
什么情况？
她怎么会这么镇定，这么讲道理？
我昨晚可是一整夜都没睡好，一直在做着心理建设，怕她继续找借口搪塞。
“倒也...不算一厢情愿。这顿饭也算是个感谢。”
我有些混乱，她又一直盯着我，结果说出口的话莫名软了下来。
“我们是朋友，这点你都认了。朋友间帮点忙很正常，不用回报的。”
“啊，嗯。做朋友是可以的。”
“所以啊我想过了，要以朋友的身份装成是未婚夫妻，是不合适。”
要是换成过年前，我坚决不会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哪怕是现在我也有些怀疑。
“是的。所以，回去以后我打算在办公室里说清楚，需要你帮忙。”
“好啊。就照邓哥说的做。”
“再不回去要来不及上班了，边回去边说吧。”
“好的！”
她点头，老老实实地起身抬脚穿上鞋，脚上的黑丝因汗水而变得半透明，能清楚看到脚趾。
是有汗脚吗？不太像，上次面试的时候她也脱过鞋，丝袜上可没有什么汗。
那，为什么？不不，研究人家的脚也太变态了。
我摇头甩去杂念，起身就往店外走去。
路上，我和她商量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老实听着，将手藏在背后，不停点头表示会照做。
于是，这次我们光明正大地一起走进公司大门，路过人事办公室，来到我所在的大办公室。
大部分员工都在这里工作。
就快到上班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醒着，有人注意到我们走来，连忙提醒其他同事一起往这里看过来。
“搞什么，公开秀恩爱。”
“办公室恋情是禁止的吧。”
到处都是私语声，我能听清部分稍响的抱怨声。
面对着复数的视线，我的心脏都快要撞破胸腔冲出去了，呼吸也变得很艰难。
“最近，最近关于我们的，是谣言。”
我挤出一句话，可仍有不少人的眼神里透着好奇。
“你太小声了，我来。”夏汐晴从我身后走出来，“咳咳，人家，人家不是谁的老婆，还单身。你们这么传谣言，我会很不舒服。邓羽鸣也是的。”
人家？这自称是怎么回事？陪玩话术吗？
接下来，我看见她藏在背后的手，手掌与手指间晶莹地反射着顶灯的光。
是手汗，她在紧张？
“额...大家还是别传了。”我也尽量用力补充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对的对的，一起出去也就是碰巧遇到朋友！大家别想多了。”
说到这里，同事们面面相觑，有些干脆就回过头开始准备上班了。
只剩下几个嬉皮笑脸的，还说着玩笑话。
“那我们能和小夏一起吃饭吗！？”
“美女赏个光吃个饭啊，我们请客！”
记得刚刚说禁止办公室恋情的，也是他们吧。
变得还真快...
不过夏汐晴没有理他们，转身就往人事办公室走去。
这下应该没有我的事情了，至于试用期考核...还有老板是怎么想的，目前还不知道。
也许今晚就被通知走人了。
回到工位上时，我看到张宇辰在桌边等着我，眉头紧皱着。
“现在知道了吗？你完全可以去追的。”我说。
“我不信，朋友关系怎么可能帮这么多。女人都是会装的，至于你，我肯定要查到底。”
“随意吧。”
“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不爽，男人就要正当一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理论倒是有一堆。真烦。”
说完他就回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
一般的同事关系，都这么说了肯定就算了。
算了，说不定明天我就不在这里上班了。
一直到今天下班的时候。
我交完考核文章没多久，负责人就叫我过去。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邓羽鸣，文章写得还过得去。”
“嗯？”
怎么和想到的结果不一样？
“你们是朋友啊，那帮着说点好话也正常。我之前真以为你们是情侣或者是夫妻，你知道的，有这么漂亮的老婆肯定招人嫉妒。”
“是的。之前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之后小夏还来找我通气，我又怕被老板说。我也是刚升职到软文组长，真难做啊。”
“辛苦了，培训的各方面。”
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求他让我过考核吗？这不是我的风格。
“现在搞清楚了，心情轻松好多。哪天我也去请小夏喝个茶好了。关于你的考核，我看过你今天的文章了，比之前进步很多，基本上合格。”
居然！？
居然会是这样？如果负责人说我没问题的话，老板就没理由开掉我，毕竟能做老板，心眼都不会小。
然后，工作就保住了？
“谢谢。我...上班时间确实有在认真学。”
“自信点，你就接着加油吧。”
“嗯。”
眼眶一热。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感动。
但另一个我很清楚，这是拖了夏汐晴的福。
负责人知道真相后，心情变好就打算放过我的可能性很高。
不过，我的努力多少也有作用吧。
也谢谢你了，瞳雪。
下班的这一刻，我刚拿出手机打算发消息给女友。
没想到被她给抢先了。
“辛苦啦，今天能按时下班吗？我今晚的客人突然退单了，他在语音里还说不会退我钱！”
“退给他比较好吧。”
“秒回？诶？真的准时下班啊，太好了！其实我已经退给他了，我记得你经常说不要欠人情什么的。”
“嗯。”
“晚点来玩游戏！可以连着两天一起玩真的太好了！”
“回去我也有好消息要说。”
“嗯？我大概能猜到的！回来再说！”
放下手机后，我往车站走去。
才发现这次夏汐晴没有在等我，左右观察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累了，暂时不去多想吧。
迈出脚步的同时，我发现我好像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