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华夏北部的王都瑷阳,刚过寒露节气,夜风就冷的刺骨。
卖桂花糕的贫穷女孩没有可以挡风的衣物,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薄薄的连衣裙。
萧萧夜风略过卖糕少女裙底,吹着卖糕少女一双细如葱芯的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平日就没怎么吃过饱饭的她,身体素质一直很差,走起夜路也是摇摇晃晃,好像这夜风刮的再狠一点,就会把身体瘦削的少女吹上天去。
然而与深入骨髓的霜寒比起来,此时此刻另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更让卖糕少女感到焦虑。
之前在祝庆酒楼门口善心大发,买自己桂花糕的那个帅哥,从离开酒楼到现在已经尾随自己整整三条街了!
“那个……先生!”
从第一个路口就注意到自己被陆离尾随了的卖糕少女,在被陆离跟了三条街以后终于耐不住性子。
于一座修在潺潺流水之上的小石桥头暂停脚步,转过身来同跟在自己身后不过五米远的陆离打了个照面。
呼啸夜风吹起卖糕少女的修长银发,遮住卖糕少女脏兮兮的脸颊。
看见卖糕少女在小石桥头驻足下来,背着手走路的陆离也跟着停下脚步,微微上扬嘴角,朝卖糕少女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先生,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妾身呀?难道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从妾身这里把刚刚付给妾身的一文钱抢回去嘛?”
卖糕少女说,双手紧紧抓住怀中盛着桂花糕的竹篓,微曲膝盖,摆出一个时刻准备转身逃跑的姿势。
“到底是渣到什么程度的人渣才会为了一枚铜板对弱女子大大出手,而且我也没有尾随你,只是你走的路和我回家的路恰巧重合罢了。”
陆离说,尽管是自己都骗不过的大瞎话,但眼下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解释。
陆离总不能把自己“因为看不惯莲儿公主的做派,一气之下离开尚书省,现在没地方睡觉也没有事情做,只好用尾随卖糕少女的方式排解烦闷”这种陆离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痴汉行为给卖糕少女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先生,妾身虽然笨,但是妾身不傻,妾身很感谢先生今天帮妾身的小买卖开了张,所以,后会有期啦!好心的先生!妾身要‘你给路打呦’啦!”
就如草丛之间嗅到豺狼气味的野兔,提前预见事态不对的卖糕少女抱紧竹篓,转身就跑。
然而她一个天天吃不饱饭的弱女子,又怎么能跑得过顿顿酸菜炖粉条的账房先生陆离。
没跑出几步,卖糕少女就给陆离从后面抓住连衣裙裙摆,连人带竹篓给三下五除二地给陆离搂进自己怀里。
“呦!抓住你了,小绵羊?”
“呀啊啊啊啊啊!!!非礼啦~!”
被陆离抓在怀里的卖糕少女,第一反应大喊救命。
不过卖糕少女并不能想清楚,自己明明已经用泥土和灰尘把自己“打扮”的如此难看,为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被男人捉住。
反观抓住卖糕少女的陆离当然也不是想要伤害卖糕少女。
陆离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女太过可怜,曾经也做过底层民众的自己有义务帮助少女走出困境。
不过警戒心如此重的少女,接近起来确实困难。
陆离他也是无可奈何,才选了“‘绑架’卖糕少女”这条下下策。
“别挣扎啦,妹妹,现在是深夜,你我又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不想受伤就表现的乖一点。”
“呜……呜……”
被陆离紧紧搂在怀里的卖糕少女听过陆离的威胁过后立刻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颤抖身子,用害怕到收缩的瞳孔与陆离对视。
虽然不知道陆离下一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但看了眼四下无人的马路和黑灯瞎火的环境,卖糕少女就笃定自己准遇不到好事。
如今再想用蛮力挣脱开陆离的手臂已经不太可能。
卖糕少女只好孤注一掷,打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先生,妾身卖了一天的桂花糕,就只从先生那里赚到了一文钱,做桂花糕的这袋面粉是妾身靠帮地主拾柴火,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桂花糕放到明天坏掉,就更卖不出去了,先生你就发发慈悲放了妾身吧。”
没错,卖糕少女的最后一手就是……“装可怜”。
不过说成“装可怜”或许也不太贴切,毕竟卖糕少女她是真的很可怜。
加上陆离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半张脸颊都贴在陆离胸口上卖糕少女,明显变得比之前更可怜了。
“这个理由可不够我放你走呦~”
陆离说,挑逗味十足的语气活像一个变态。
“想知道……为什么你在祝庆酒楼门口摆了一天的摊,就只卖出去一份桂花糕嘛?”
“嗯?”
不同于“哇,小姑娘你真的太可怜了,我不欺负你了,你走吧。”,或是“装可怜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嘛,嘿嘿嘿嘿。”这些卖糕少女预想中的答复。
陆离居然反问了卖糕少女一句:“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赚不到钱?”?
甚至这个问句还成了打开陆离话匣子的钥匙,催着这位自幼热爱商学的前账房先生,对着面前这位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卖糕少女滔滔不绝起来。
“妹妹你知道吗?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经商也是一样的,你在祝庆酒楼门口摆摊!就是把这三条守则全部违背了!”
“首先!‘天时’,人们吃糕点的时间一般在三餐之后,或深夜子时,流动摊点只要抓住这几个时间就足够清空货存,根本没必要全天蹲在一个地方磨洋工。”
“再一个就是‘地利’,糯米甜食这种东西的受众是年轻女孩和小孩子,不是那些每天进出酒楼把自己喝的伶仃大醉的俗气大叔,你但凡把摊位摆在哪个学堂或是胭脂铺对门,也不至于一块糕都卖不出去。”
“最后的最后就是‘人和’,祝庆酒楼最出名的小吃就是酒楼老板娘的榆林桂花糕,你在人家门口‘班门弄斧’,带着先入为主观念的酒楼老主顾们肯定要对你这野路子来的点心不屑一顾。”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形象问题!”
陆离说,拽着卖糕少女的手腕,把全身都在抗拒的卖糕少女拉下小石桥,用随身携带的丝绸手绢蘸了些干净河水,边说边帮卖糕少女轻轻擦掉脸上的灰尘。
“你看看你,着装打扮实在太寒酸了,看着就不像是能做出好吃桂花糕的厨娘的样子,虽说你的家境属实贫寒,但起码把脸先擦擦干净再出摊……吧。”
帮卖糕少女擦拭脸颊灰尘的陆离说着突然哽咽。
随着卖糕少女脸上的一道道尘痕被陆离用手绢擦去,一张五官精致,洁白如玉,肌肤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绝世美颜渐渐浮现在陆离眼前,看的陆离攥着手绢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我的天啊,姑娘你……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