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安洁莉卡披上拥有隐藏身形魔法的黑色斗篷,她早早的就潜伏在中央广场。她是撺掇托尔杀害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她要亲自见证,这对母子的最后结局。
八点钟时,广场上陆陆续续集合了许多女性,她们面带笑容,脸上洋溢着幸福,有的人甚至当众就开始亲吻缠绵,这让安洁莉卡脸红起来,为什么,这些怪物会如此幸福,明明杀害了自己的亲人,却没有一丝伤感。
“世道沦丧,就是如此吗?”
安洁莉卡在心里叹气。
又过了一刻钟,萝希尔走上了中央的大展台上,俨然一副领导者的模样。萝希尔在台上的讲话与往日并无不同,无非是今天要完成什么样的目标,昨天谁表现的比较好。萝希尔发言时,台下的女性都默默的听着,并无任何人发出异议。明明之前还嘈杂着缠绵着的女性们,在萝希尔讲话时,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眼前这些吸血鬼,让安洁莉卡看不明白。
就在萝希尔发言结束时,一个清脆响亮的男声打破了场上的宁静。托尔从舞台后走了上去,他径直走到萝希尔面前。这时,安洁莉卡发现,台下的女性们无一例外的都怒气冲冲的盯着台上的男性,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团结的种族啊,安洁莉卡心里再次感慨;如果她们止步于这个村庄还好说,假如她们像千年前的魔族一样侵略人类的领地,人类真的能与之抗衡吗?
其实,安洁莉卡曾经打算偷偷将消息带出德古菈村,传达给领都的其他人,可是,她每派出一个使者,男性会被直接杀害,女性则会被转变成敌对的阵营。安洁无奈之下也曾打算亲自把消息带出去,可一到村口自己的身体就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抓住。这个村子已经被死亡包围,安洁莉卡什么都做不到。
“妈妈,我回来了。” 托尔的声音打断了安洁莉卡的沉思,她看向了展台。
“你…” 萝希尔表情平静。
“你还认识我吗?妈妈,我是托尔啊……” 托尔情绪激动的说道。
“当然认识,你是我曾经的儿子,也是我在作为人类时,第二个抛弃我的男性。”萝希尔说话时,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表情静的吓人。
“跟我走吧,妈妈,带着托莉,咱们跟父亲一家四口去领都生活。”托尔开始哀求道。
“你要我像你一样抛弃自己的家人独自离去吗?”萝希尔道。
“家人?我和父亲还有妹妹,才是你的家人啊,其他人都是只会伤害你的怪物!跟我走吧,妈妈。”
托尔又露出了恳切的姿态,一步步走到萝希尔的面前。
“住口!我不容许你如此污蔑我的家人,就算作为人类时,她确实曾经欺骗了我,但是那也是出自于爱;而你,还有那个男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你们抛下我不是事实吗?”萝希尔的表情逐渐失控。
“我…” 托尔百口莫辩。
“作为人类时,我为了跟托科特结婚,抛弃了嫁入东区过幸福日子的机会,还跟父母和家人彻底决裂;我为了养育你,耗费了十多年的青春和生命,最后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我?”就像是要把多年来压在心底的苦水倾倒一般,萝希尔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母亲,不是,是那个安普莎…”托尔正想辩解,又被萝希尔的怒吼打断。
“我不允许你在这里如此污蔑我的女儿,在我身为人类最困难的时刻,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吗?那晚,你匆匆离开家时,有考虑过作为母亲的我的感受吗?你们这些人,总是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伤害别人。我一开始就意识到,白岚接近是带着谎言的,可…”
“可是?” 托尔说着又走进一步。
“可是,那又怎么样。日夜安慰我的人,是她。日夜陪在我身边的人,也是她。尽管后来,她总是因为许多事情往返于各地,可是她从没有像你一样,一去不回。”
萝希尔说着,眼泪终于一颗一颗流了下来。
隐藏于台下的安洁莉卡已经被这一场母子对话给看傻了。她没有想到,萝希尔对自己的儿子怀有如此深的恨意。可是,恨有多深,曾经的爱就有多深。这也说明,萝希尔曾经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儿子,可是最后得来的回报,却只有抛弃。
杀掉萝希尔,自己做的真的正确吗?
安洁莉卡开始怀疑自己的正确性。过去的卡斯特村,闭塞,偏僻,简陋。贵族任意欺凌平民,东区居民看不起西区的贫民;有多少弱者,像萝希尔一样被强者随意踩踏和抛弃。而现在的德古菈村,变得开放繁荣,任何时刻人们都不用再担心被伤害,被欺凌,奥黛丽伯爵也亲切待人。杀掉萝希尔,让一切回到过去的模样……
这真的是自己想做的吗?
就如同杀掉自己妹妹的该隐,我对萝希尔,没有怀着杀意。安洁莉卡如此想到。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托尔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进了萝希尔的心脏。这一幕,让台下的女性们震惊了,她们本以为,以萝希尔的能力躲避人类的攻击是易如反掌的,没想到那把带着圣光属性的秘银匕首插进萝希尔大人的心脏时,萝希尔也并没有躲避。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萝希尔的表情变得迷茫,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想要拔出那把匕首,可她的手刚一碰到刀柄,就会被圣光烫伤。
“让死者回归死亡,安息吧……” 托尔退后两步,跌倒在展台上。
安洁莉卡的目标完成了,可是她的内心却高兴不起来。她看不懂人类了,人类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刚刚还在向自己的哭诉的母亲。安洁莉卡迷失了……
到底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妈妈!” 这时一个影子从远处窜了出来,扑到萝希尔的身边。那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白发少女。
“安…对,对不起呐。” 萝希尔伸出手去抚摸女子的脸颊。“我…我以为,我已经……已经抛弃了人类的感情,可是…我内心的深处还是…还是相,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妈妈,别说话了,我帮你拔出来。” 白发女子用手握住了刀柄。
安洁莉卡看到,白发少女的手被烫的发出了阵阵黑烟,但她还是不带任何犹豫的将匕首拔了出来。当少女扔掉匕首时,她的手心已经被灼出一道深深地伤痕。萝希尔因为匕首被拔了出来脸上的凝重少了许多。这时,少女身后出现了数十条黑影,一齐堵向了萝希尔的伤口。
许久,萝希尔的表情才从痛苦转为了平静。
“妈妈,对不起呐,是我自作主张害了你”
“安,妈妈又让你担心了啊。对不起…我又被他抛弃了。” 萝希尔发自内心的哭了。她靠在少女的怀里,哭着哭着就沉睡了过去。而在舞台另一边的托尔,见情况不对劲,他想要逃跑,这时台下一名女性瞬间到达她身边,死死地抓住了他。
“安普莎!你为何要破坏我的家庭!”托尔大喊道。
“你们这些人,说话时都这么大言不惭么”白发少女平静的说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吸血鬼!怪物!” 托尔依旧在挣扎。
“就算没有我,你跟你那个禽兽父亲一样,迟早会因为其他理由抛弃你的母亲。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救赎。”
少女死气沉沉的说道。
台下的安洁莉卡看着这一幕,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为了自己在领都的利益,把自己扔在偏僻的卡斯特村,无依无靠。每日,她只能靠着写小说来弥补内心的空虚。就算没有吸血鬼,人类也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伤害对方,抛弃对方。
为什么?
这大概,就是自己看不懂,该隐为何要杀死亚伯理由的原因吧。安洁莉卡自嘲的想到,如果是这样,自己不如变成像亚伯那样从地狱往返的怪物。就在刚才,安洁莉卡还为萝希尔的平安无事而松了一口气。
“我,果然不适合做人类呢。”
安洁莉卡自言自语道。
就在安洁莉卡以为事情都结束的时候,村子上空的云层里,突然射出一道白色的激光。这道激光,让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只有台上的白发女子反应了过来,她瞬间挡在了母亲的身前,安洁莉卡看到那道激光穿过了所有人的上方,径直射穿了白发少女的左眼,射穿了她的脑袋。
这一次,白发少女没有再化险为夷。
她倒在了自己昏迷的母亲怀里。
“哈哈哈,吸血鬼!我终于把你杀了,终于报仇了。” 天空中漂浮着一个穿着魔法道袍,头戴魔法帽的灰色头发的小个子少女。她的声音在天空久久回旋。
展台上,有为了杀害自己的母亲而存在的托尔;
也有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而最终倒下的安普莎。
这一场,母与子的对角戏,让安洁莉卡感觉心里的某一部分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