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蜜拉的尸体不见了。
在报告领主之后,城堡上下顿时又是一片紧张和不安。直到王都的圣骑士团发来通告,圣骑士团已于昨日斩杀了吸血鬼卡蜜拉。
这才让领主和蕾雅松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从异界而来的勇者们起疑心,领主并未大张旗鼓的宣传女儿卡蜜拉死亡的消息。这场肃清运动持续了一年,最终以几乎城堡内所有的女性侍从和公主卡蜜拉的性命为代价,宣告了终结。
“难道,卡蜜拉在那时,就是为了寻找被遗弃的那名变成尸块的女性勇者,才冒险离开了城堡?”
蕾雅在房间内暗自思忖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一滴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这时有人在敲门,打断了蕾雅的思考。
“蕾雅小姐,安普莎邀请您前往中央广场。”说话的女仆是一名较年长的女性。蕾雅认出来,她就是广场上安普莎舍身保护的女性。
“您的名字是萝希尔吗?”在跟随女仆前往广场的路上,蕾雅问道。
“正如您所想的,我就是萝希尔。” 萝希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知性和温柔,让蕾雅的内心感到了温暖。
“据我所知,安普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何她会称呼您为母亲呢” 蕾雅问道,在蕾雅的内心,吸血鬼这种怪物扮演家人都是模仿人类的行为,可是那一天安普莎舍身保护萝希尔的情景还是让蕾雅心生疑惑。
“人类时我被儿子和过去的爱人所抛弃,是安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在我身边。蕾雅小姐您身为贵族一定不会明白吧,被自己的家人背叛,尤其是身为顶梁柱的儿子,这不仅会刺伤自己的内心,还会直接影响到自己的人生啊。这一切,多亏了安,我才能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萝希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这些话让蕾雅感觉自己稍稍可以理解为何那时候城堡的肃清计划时,那些女仆吸血鬼被杀时,为何会有人类的绝望和情感。
“我差点杀了安普莎,您不想找我报仇吗?” 蕾雅又一次问道。
这一次,萝希尔沉默了很长时间,蕾雅看到她温柔的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崩坏,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蕾雅小姐,这个村庄的人们,包括那些平日里服侍你的侍女们,大家都是安的家人,大家平日里带着笑容服侍你,也只是强装平静而已。实际上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人不想要杀了你报仇。”
“啊…” 蕾雅听了萝希尔的表述才知道,原来自己半个月来被侍女们照顾的悠闲舒适的生活之下,每个人都暗自恨着自己。
“但是,同族里只有一个傻瓜,就是安普莎哦,如果不是她阻止大家,至少,不会让蕾雅小姐有如此安稳的生活。”
萝希尔的声音虽然温柔,却也透露着一丝冷漠。
蕾雅不再说话,她沉默的跟着萝希尔前往中央广场。她没想到,吸血鬼的同族血脉如此强烈,难怪城堡的肃清计划里,没有一个女性抛下自己的同伴。
走了很长时间,她们终于来到了中央广场。只见,中央广场的中央十四名被绑缚的男性跪在那里。而他们身后的展台上,站着一名女性。蕾雅认识她,那就是上午经过自己身边的吸血鬼——安洁莉卡。
“安洁,我是毛啊,你也被那群怪物洗脑了吗,快放了我们啊” 一个自称毛的男性大喊道,随后其他男性们也吵吵嚷嚷起来。
“别喊了,安洁莉卡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一名年长的老者叹气道,“世道如此,这就是你我的末路了。”
“肃静!”
台上的安洁莉卡使用扩音魔法呵斥道,这声音似乎传遍了整个村落。随后三三两两的女性来到中央广场围观起来。还有为了经商经过村落的女性商人们,大家都饶有兴致的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 蕾雅的内心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她问身边的萝希尔。
萝希尔沉默不语。
“根据安普莎大人的调查,这些人全部参与了二月刺杀奥黛丽伯爵的案件,虽然奥黛丽伯爵并无意处置自己治下的平民,但是作为伯爵大人的下属,本人无法饶恕背叛伯爵大人的行径,故对以下十四名叛徒斩首,以正典刑。”
安洁莉卡就像宣读公文一般,缓缓念出了十四名村民的姓名。
“肃清……” 蕾雅大惊,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对叛徒的肃清运动,环视自己周围,无论是村民还是过路商人,没有一个男性。如果蕾雅猜想的不错,这应该是对德古菈村最后剩余的男性的肃清运动。
“蕾雅,正如你所想的,我从地狱中回来了,这一场肃清计划,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一名女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不是安普莎,你是…!” 蕾雅想要回头,自己的身体却被不知名的力量牢牢控制。
“我是卡蜜拉·卡恩斯坦”
“你想要复仇,直接冲我来就好了,为何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蕾雅愤愤的说道。
“蕾雅,你忘记了曾经你趁我不在城堡时,对我的家人做的事情了吗。看吧,这些人的表情是否跟我的家人们被屠戮时的表情相同呢?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蕾雅听到了近乎疯狂的笑声。也就在这一场笑声中,台上的安洁莉卡念完了十四人的名字,话音落下,这些人就已经到达了人世的彼岸。两年前,城堡里是人类对吸血鬼的肃清运动。
而现在,却完全相反,明明在阳光下处于弱势的吸血鬼们,竟然在夕阳下, 对人类进行了肃清,而自己身为领都最强魔法师,毫无反抗之力。而眼前的女子手舞足蹈、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想到她毫无防备,蕾雅的手中再次开始凝聚魔法,可不料她小小的身体却被对方搂在怀中。
“你,到底是谁……” 蕾雅无力地问道。
“我……”
安普莎停顿了几秒,
“我既是安普莎,也是卡蜜拉。我既是我,也是我们。”
夕阳之下,卡蜜拉的面庞若隐若现,而安普莎的气息却在越来越弱。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蕾雅全身上下只有被搂抱着的触觉,而其他的感觉则完全丧失了,无论是视觉也好,听觉也好,嗅觉也好。蕾雅心生恐惧,想要大喊出声,可是就连想要发出声音的权力,蕾雅也丧失了。
“蕾雅…”
当听到了安普莎的声音,蕾雅再次恢复时,两人正处在广场中央展台之上,而她的眼前则是失去头颅倒下了的几具男性的尸体。地面上流淌的鲜血,再加上之前在黑暗中丧失一切的恐惧,让蕾雅禁不住发出了悲鸣。而那一颗颗头颅显露出来的扭曲和恐惧,更让蕾雅想起了在城堡肃清吸血鬼时,她们的惊恐和害怕。吸血鬼与人类没有什么分别…
“蕾雅,这个世界不存在没有杀意的杀人呐”安普莎仰望着夕阳,似有感慨地说道。
“杀意…你们的目的究竟为何!吸血鬼,本是偏安一隅的生物,你们如此大张旗鼓,不怕人类的反击吗!”蕾雅用尽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怒吼道。也正在这时,奥黛丽伯爵来到了台上。虽然她的发色洁白,看起来却依旧保持着威严。
奥黛丽低头与蕾雅对视了几秒后,便重新抬起头。奥黛丽伯爵刚发出声音,台下还喧嚣嘈杂的吸血鬼们便瞬时安静下来,大家仰视着台上的奥黛丽伯爵,那些目光比任何纪律严厉的组织更加团结和坚定,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蕾雅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家人们唷”伯爵的声音带着扩音魔法,传遍了整个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家人们唷,人类时代的我们虽然毫不相识,但却有一点相似。那就是无论是你们,还是妾身,毫无疑问都是弱者和失败者。我们生活在人类的体制下,生活在人类的压迫之下,钱财也好,情爱也好,自由也罢,我们都无法彻底的掌控。伯爵也好,平民和奴隶也好,就算身份不同,我们也毫无疑问是失败者。”
“不…”蕾雅正欲反对,却被安普莎用手捂住了嘴巴。
“可如今不同了,你我是有着相同血脉的同族家人,你我之间没有等级,没有分别,我们平等的爱着每一个同族。正如此,妾身在此宣言,迟早有一日,带领我的家人们驱逐这世上所有人类。那些受尽屈辱、受尽鄙视的世界已经走到了末路。家人们唷,今后携手一起走下去吧!”
台下的女人们没有人说话,大家宁静的注视着奥黛丽,就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一般。吸血鬼们明目张胆的转化了一个村子的人类,明目张胆的聚集在一起搞起了结社。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此时正拥抱着自己的这名少女。
“蕾雅,就算你将我杀害,吸血鬼们也会不断的前进,直到将这世上的人类全部杀光为止,我们都不会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