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绘世
第一卷李信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序幕
大唐帝国,载初元年。
一头雄鹰越过煌煌的帝王宫殿,雄厚的钟声敲响,带着帝王的威严宣告黎明的到来,长安城的市集开放,各个坊间的大门打开,从寂静到喧嚣在短短地钟声之间。
仿佛是沉睡的巨人苏醒,一百零八坊的大门打开后,无数的人流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活力,顷刻之间变成了繁华至极的帝都。
雄鹰穿过长安城的街道,插着牡丹花发髻的姑娘打开阁楼的窗户,金吾卫依然站在岗哨的哨塔上,来往的旅客商人络绎不绝,他们都是长安的子民,初晨的阳光平等地笼罩所有人。
一位穿着波斯长袍的商人,牵着骆驼远道而来,驼峰上载着珍贵的西域商品,他的面前是宽阔的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路条条皆通,仿佛走在星罗棋盘之上。
酒楼之上,依靠栏杆的佩剑少年,一不留神将酒杯中的紫色葡萄酒洒落到了街道上,酒香引起了波斯商人的注意。
“对不起,我可能醉了。”少年豪迈地大笑,“我叫李白,欢迎来到长安。”
少年一袭白衣,腰间佩剑,面露微笑。
波斯商人仿佛在哪里听过李白这个名字,一时却想不起来,他学着大唐人的样子,抬手作揖施了一礼,便匆匆离开,走入下一条街道。
李白淡淡一笑,也并不在意,拿起酒杯又是痛饮一杯:“这就是长安,这就是大唐。”
他的目光看向更遥远的北面,那里是皇家宫殿所在,一座座雄伟的宫殿在暮光下渐渐显露出来,最显眼的是一座百丈高塔直冲云霄,云雾弥漫下,甚至看不到高塔的顶端。
“每次回到长安城让我流连忘返,可我不属于这里。”李白回过头,看向酒桌对面的两人,“所以你不要总是来追捕我了,狄仁杰,狄大人。还有你的小跟班,李元芳。你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吗?”
“你这次来长安的目的是什么?”狄仁杰没有喝酒,眼睛一直看着李白没有离开过,“写诗?试剑?还是想来找我的麻烦?”
李元芳站在狄仁杰的身后时刻戒备着,负手拿着那对飞轮,眼睛也一直盯着李白,没有一丝松懈。
李白是诗仙,也是剑仙,长安城里他的名声盖过帝皇。
“长安的酒还是好啊,长城塞外的美酒虽然烈喉,但比起长安的酒总感觉少了什么。”李白把葫芦酒壶拿到桌上,“现在我想明白了,是情怀!”
“是你的情怀让你回到这里,还是另有隐情?”狄仁杰问,“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喝酒吧?”
“喝酒也很重要,你为什么不喝?”李白笑着说。
“我待会还要面圣,总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去吧。”狄仁杰说完,拿起一盅酒杯轻抿了一口,“但陪老友喝一杯的心还是有的,欢迎回来,李太白。”
“只怕你那位圣上不欢迎我。”李白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不过我需要替我转告她一件事,长城很快会有大麻烦了,因为魔种就要来了。”
“长城外一直都是魔种的地盘,所以守卫军要在那里修建长城抵挡魔种的入侵。”李元芳插话说,“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魔种都是坏的。”
李元芳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就是一名魔种的混血儿,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就是他魔种血脉的象征。
“小耗子,这次可不是一般的魔种,是饕餮。”李白少见把酒杯放下,声音不重不轻地敲在了桌上,“这是一种可怕的魔种,它什么都能吞噬,金属砂石,日月光芒,魔道力量,只要遇到饕餮什么都会被吸走……”
“你确定?”狄仁杰摸起下巴,这是他思考的习惯,“这可是件大事,你警告长城守军长官了吗?”
“警告过了,但他们只把我的话,当做是酒后胡言。”李白摊开手,“所以我只能再次回来,幸好我在长安城还认识你这么一位朋友。”
“你确实是酒鬼,但你也是李白,我相信你的话。”狄仁杰沉重地说,“那么对付饕餮的办法是什么?你不会全无准备就来到长安吧?”
“有酒吗?”李白把葫芦酒壶递到了狄仁杰面前。
“我去给你打酒。”李元芳接过李白的葫芦,手忽然一沉,这明明是个空酒壶,却感觉有五六斤重。
“不不不,我要冷玉香。”李白笑着说。
“冷玉香是宫廷御酒,我们大人怎么会有?”李元芳皱起眉头说,“你不要为难我们大人。”
“酒不是问题,我去跟武后讨就是了。”狄仁杰摆摆手,示意李元芳拿住葫芦,“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见她?”
“我跟她性格合不来。”李白摇着头说。
“她对长安的了解比你想的要多,可能从你来长安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知道了。”狄仁杰似有意无意地看看周围,这一大清早,酒楼里生意好的出奇,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也坐在不远处,桌上只有几个凉菜和清酒,偶尔窥探这里几眼,看到狄仁杰的目光,又互相举起酒杯掩饰。
李元芳意识到了什么,拉下了竹帘。
“我并不在意,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想在这里,我想走,天底下没有人可以拦住我。”李白豪迈地大笑,“我只在乎酒和剑,我不像你,是有缰绳的马,有鞭子在后面赶你。”
“你有凌云壮志,一如少年,从未改变……”狄仁杰叹息,“我的肩上有大唐,不得不往前走,所以我和你是不同的,也难怪我当年不能容你。”
“你我抱负不同,可终究不是也在这里喝酒吗?”
狄仁杰沉吟半响,“接着说魔种饕餮吧,你对这东西了解多少?”
“我能从长城回来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云中漠地千窟城你听过吗?”李白说。
“鲜卑独孤氏的王城,相传远古的神明走过云中漠地,留下了漫长的玉石之路,也就是现在的丝绸之路,东西大陆依靠此路此城为枢纽,互相交流贸易,东西方的求学者在山崖边开凿石窟,把珍贵典籍的手抄本放到石窟当中世代相传,石窟也越来越多,便有了现在的千窟城。”
“书籍之城,求学者的圣地,可惜千窟城已经毁了。”李白悻然说,“就是魔种饕餮干的,它们轻而易举地毁灭了那座千年古城。”
“不可能,千窟城的独孤城主是王者大陆仅次于姜子牙的大师,怎么可能会被魔种毁灭呢?”
“一切皆有可能。”狄仁杰也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只是奇怪,这件事居然没有卫所报告到长安。”
“因为那只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李白猛喝了一口酒,“我见证了千窟城的毁灭,可惜那里还收藏了不少我的诗句,可能有些我都忘记了。”
“你用三天就从长城来到了长安?”李元芳大吃一惊。
“连你也没有办法解决饕餮吗?”狄仁杰感到的事情的严重,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李白身上。
“饕餮的力量极为强大,它能吞噬一切,在传说中是吞噬日月的魔种,我根本靠近不了它,但有一种东西不受它的影响,就是魔道巨像。”李白说,“只有操纵魔道巨像,才有可能打败饕餮,而每一尊魔道巨像都需要方舟核心来驱动。”
“长安宝库中,就有一枚方舟核心,这才是你来长安真正的目的吧。”狄仁杰双手合在一起,撑着下巴,眼睛盯着李白,“你知道的,武后不可能把方舟核心给你。”
“长城存亡,只在一念之间,如果没有方舟核心,长城就是下一座千窟城。”李白抬剑起身,“大河之剑天上来!别忘了我的酒。”
李白从窗口跃出,李元芳急忙过去,但窗外已经没有了李白的踪影,他只好回过头看狄仁杰:“大人……”
“他的酒壶还在这里,他还会回来的,只是……这个麻烦似乎不小,如果真有饕餮这样的魔种,长城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狄仁杰目光看向北方的天际。
“那应该马上向兵部报告,调兵增员!”李元芳说。
“确实如此,但目前武后有更想做的事情,她不会轻易调兵的。”狄仁杰把一锭银钱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元芳,备马入宫!”
“是!”李元芳抱拳。
长安皇城,大明宫内传来一阵清脆深远的铜磐声。
殿内的雕花窗户下,站着一位少女,她白色的女官侍服整洁地一尘不染,清澈如水,眼眸又明媚动容,梳着宫中的高髻,一双月白色的鞋子站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肃然而立,手中缓缓展开一卷卷的清单。
“登基大典宴席上已经预备齐美酒三千坛,足以招待各国使臣,以及大臣们的宫宴。”上官婉儿念完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帷幕后的人影行礼,“天后,还有需要核对的地方吗?”
“婉儿,我信得过你,登基大典的事情就交给你,不必再来问我。”金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一只芊玉般地手从幕后伸出,武后轻纱裹身,双肩雪白,脸上未施妆容,看上去如同二十岁左右少女一般,黑色的长发随意地铺散的床垫上,但举手投足之间露出的媚态,和那坐拥无上权力的慵懒,是任何一个人男人看了都心动不已的绝代美人。
“婉儿谢天后信赖!这场登基大典,必将万国来朝,定要让外邦好好看看我大唐繁盛,这样他们便心生敬畏,不敢作乱。”上官婉儿半跪拜谢,“只是具体日期,还需天后定夺。”
武后斜倚着软垫,淡淡地问:“狄仁杰呢?”
“婉儿这就去看狄大人到了哪里……”
又是一阵的铜磐声,内侍在屋外喊道:“相国狄大人到!”
“赶巧了,让他进来吧。”武后挥挥手,示意打开殿门。
过了少倾,狄仁杰从殿门外正步走来,到了武后十步之外,不再上前,行礼道:“天后,臣来迟了。”
“平时怀英都是很守时的,今天怎么来晚了?”武后掩口而笑,“难道是想躲着我?”
“不敢。”狄仁杰神色淡然,“只是在路上遇到了老朋友,聊了两句,不成想耽误了,臣认罚。”
“想必是平时很少见的朋友,难得遇到多聊两句也没什么,只是不要喝多了酒。”武后对着上官说,“婉儿,给怀英赐座。”
上官婉儿早已准备好了一把梨花椅,对狄仁杰抬手施礼:“狄大人请。”
“谢武后。”狄仁杰还礼道,“谢上官大人。”
“怀英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是太子的事情吗?”狄仁杰心里早有准备,直接了当地问。
“你想的没错,当年太子年幼,无力执掌朝政,我不得已替李家执政这些年,都是仰望先帝恩德,没犯下什么大错,大唐也国泰民安,一直开疆拓土。可我终究是个女人,我知道很多人对我一直执掌皇权不是很满意,他们想让我回到后宫,把权力交出去。”武后长叹,“我这些年劳心费力,还落得人诽谤,也无心掌权了。而现在太子也长大了,怀英你看,我什么时候把朝政还给太子好呢?”
上官婉儿听到武后一席话后,神色微微一变,看向了武后,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观察起了狄仁杰的表情。
狄仁杰表情毫无变化,听着武后的话,一直点头,全部听完后,沉吟了片刻:“臣听说,太子给天后上书,请您登基帝位?”
“确实如此。”武后点头说,“唉……这傻小子实在不争气,他是李室皇族,却要我这个当妈的当皇帝,我也是很为难,想听听狄爱卿的意见。”
狄仁杰沉默良久,抬起头看向武后:“臣以为,不妥。”
“哦?是哪里不妥呢?”
“天后可知西北大旱?就连长安三个月都没有下雨了。”狄仁杰静静地端坐着,“南方又是洪水决堤,几个月来数不清的灾民都流离失所,已经导致了饥荒;再说北方长城,魔种的动向也……”
“好了。”武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大唐国土浩大,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灾事,目前国库赈灾银两也尚且充足,我大唐依然如日中天。”
“可据微臣所知,长城外出现一种叫饕餮的魔种,这种魔种能吞噬万物,金属砂石、日月星辰之光,云中漠地的千窟城也因此而毁,恐怕不日就会到达长城边境。”
“此事当真?”武后眉间微挑,“婉儿?”
“臣不知有此事。”上官婉儿摇摇头。
“这是我那位朋友告诉我的。”狄仁杰低下头说,“天后应该也知道他。”
“李白。”武后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是整日醉酒之人,不可轻信酒徒的话,何况他还是戴罪之人。”
“但……”
“好了,饕餮的事情之后再议。”武后摆摆手,“今日先把太子的事情,如今太子不想当这个皇帝,他上书让我成为大唐女皇,继承江山。诚然,史上无女皇之先例,可万事都会有一个开头,我并不是想当这个皇帝,只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臣以为,目前连年灾祸,战事连连,魔种的危机又近在眼前。”狄仁杰又抬起头说,“况且南方诸国动荡,玄雍君主嬴政野心不小,手下更有名将蒙恬,对我大唐一直以来都是虎视眈眈,大唐经不起动荡,天后三思!”
武后冷笑了一声,往后靠着软垫,没有说话了。
这时上官婉儿心领神会地说:“玄雍已经和我大唐交好,年年互通有无,朝贡纳税。况且嬴政遇刺,自己都自顾不暇,差点就死在了荆轲手里,他们只会更依靠大唐。”
“嬴政是不会因为一次刺杀而感到胆怯的君主。”狄仁杰说,“他们只怕会更加激进,更难预测,以后大陆会发生什么。”
“正因如此,大唐更需要一位英明的皇帝,不是吗?”上官婉儿走上前先一步,脸上挂着微微地笑意,“正是太子知道,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对抗这个乱世,才会上书请天后继位,若大唐皇位落到庸才的手里,恐怕大唐的繁盛会就此终结。只有贤明的皇帝,才配登上皇位,对吗?狄大人。”
“上官大人说的是,只有贤明的帝皇才会带来繁荣。”狄仁杰转向上官婉儿说,“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是不成。”
“何来名不正言不顺?天后乃太子生母,先帝皇后共同执掌朝政数十年,被称为二圣,难道不能登这个皇位?”上官婉儿直视狄仁杰,“那狄大人又认为,普天之下谁更合适这个皇位呢?”
“天后治国之才天下无人可比,但垂帘听政和登基称帝是两码事。”狄仁杰摊开手,“皇族是姓‘李’的。”
上官婉儿看了武后一眼,她撑着头,半闭着眼睛,仍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他们两个争论出一个结果。
“狄大人说的不错,皇族之姓是李。”上官婉儿停顿了片刻,“那前朝皇帝,姓什么?”
“前朝的事情,和今朝有什么关系?”狄仁杰摇着头说。
“先帝有一句话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前朝的事就是今朝的事,天下之大,没有新事。改朝换代是自然之理,一朝气数尽了,就自然会有新朝替换。难道女人就不能当皇帝吗?”
“此事关乎国体,臣不敢妄言。”狄仁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可太子已上书,无心于皇位,这李家的皇位终归是李家的,我只是代为掌管。”武后话锋一转,语气逼人,“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狄爱卿认为,哪位皇子合适担任皇位呢?”
上官婉儿听到武后的话,心里也差不多明白,祥瑞出现的时候,就是武后登基之时,这个时间就在半年之内。
而现在就要看狄仁杰的态度了,以他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只要他赞同了,就不会再有人反对武后登基之时。
狄仁杰心里也明白,半年是武后给自己最后的期限,武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
“七年前一起谋逆案,李家宗室牵连甚广,几乎都被处死,如今李家皇室,也只有太子一人……”狄仁杰沉思片刻,“不过李家依然有人,只是辈分远了,也难当帝位。”
“高祖皇帝退位后,生下22个儿子,19个女儿,有些血脉至今还流落宫外。”武后叹息一声,“或许能从其他李家血脉中找到合适继承皇位的人选。”
狄仁杰没有说话,心说那些没有流落到宫外的皇室,基本都被武后处理干净了,也只有流落民间的远亲李氏才幸免于难。
“婉儿,你知道还有那些李氏宗亲在民间吗?”武后忽然问上官婉儿说。
“如果婉儿没记错的话,有一脉李唐皇室也曾是太子,也是犯下谋逆罪,被逐出长安,发配长城充军,或许还在长城守关……”上官婉儿心中早有定数,对所有李家皇室的下落都仔细地调查过。
“原来还有这么一族血脉在。”武后恍然大悟地说,“既然李家还有人,那就得请回来,若是他愿意当这个皇帝,那我自然要把这李家的东西还给他们。”
“天后英明。”狄仁杰站起身,躬下腰行礼,这显然是一个局,狄仁杰隐隐感到不妙,武后找到了这么一个李家后人,恐怕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
“不过这世上奸诈之徒太多,这一脉李家后人远离长安太久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说这个世上能有人能洞察人心真假,那一定是非狄公莫属了。”
狄仁杰眉头越皱越深,“天后是想要让我去找这李家皇室后人吗?”
“正是,这个职责非狄爱卿莫属。”武后轻笑,“若是能找到,就带他来长安,如果他能担起国家社稷的责任,我自然要把位置让给他。”
“这……”狄仁杰犹豫了片刻,“长城延绵万里,城寨关卡无数,恐怕没有三年两载,很难找到吧。”
“这就要看狄爱卿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让我失望的。”武后淡淡地说:“况且你不是说,在千窟城被饕餮所毁吗?我特别委任你去千窟城探察一番,看看李白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这样可谓是一箭双雕呢。”
狄仁杰沉默片刻,抬手施礼:“是!谨遵天后旨意。”
“去吧,长城路远,怀英要多加保重。”武后声音缓慢清晰,她重新拉上了纱幕,“我也累了,婉儿,你替我送狄大人吧。”
“臣告退。”狄仁杰说。
“狄大人请。”上官婉儿伸出手,带着狄仁杰走出了殿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上官婉儿回到了殿内,又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原本侍奉武后的位置。
“天后,狄大人已经出宫了,他领走前要了一壶冷玉香。狄大人很少喝酒,应该是替李白讨的。”
“我知道了。”武后语气并无太大的变化,“婉儿,你觉得狄仁杰此人如何?”
上官婉儿思索了片刻回答说:“忠臣,但却是忠于大唐李家,却非忠于天后。此人不可留,应尽快铲除!”
“可他是狄仁杰,朝堂上需要这样的人。”武后叹息,“若你是男子,你便是狄仁杰,可你不是,你替代不了他。”
“婉儿……亦可以为天后分忧!”上官婉儿憋红了脸说,“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婉儿一样可以做!”
“你有这个志向很好。”武后点点头,“现在狄仁杰不在长安,登基大典就少了许多阻力,你要办好这场登基大典,不可出错。我要向那些大臣们证明看看,女人一样可以当皇帝,而且比他们做的更好!”
“婉儿当竭尽所能助天后登上帝位!”上官婉儿对着帷幕后的武后盈盈下拜,“婉儿期待那一天!”
“很好。”武后的声音松下了口气,“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倘若真的让狄仁杰找到了李氏的皇族后裔,那应当如何是好?”
“婉儿会为天后铲除所有的障碍,不管他姓什么。”上官婉儿的话掷地有声。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真不知道要是没了你,我一个人要怎么和那些男人斗啊……”武后对着上官婉儿招了招手,“婉儿,过来。”
“是。”上官婉儿走到了帷幕后。
“登基后,我该怎么奖赏你呢?”武后轻轻挑起上官婉儿的脸蛋,“你想要什么?”
上官婉儿和武后的目光短暂地相对,她略微低下了头,轻声说:“臣蒙圣眷,为天后效力都是理所当然的……臣感激天后,若能得见天后得了这大唐江山,婉儿只求一样,那便是嫏嬛书库。”
“嫏嬛书库?”武后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和上官婉儿相见,就是在这间书库当中。
皇家的嫏嬛书库,不仅收藏着来自各地的珍贵藏书,还存放着许多名家的字画卷轴。管理书库的,是那些因罪废入掖庭的女婢们。
上官婉儿就曾经是其中一员。
她的祖父本来是前代皇帝的臣子,被派给废太子作为太傅。但没想到的是老来卷入废太子的谋反案,连累家人。
男子发配充军,女子进入宫廷为奴。入宫时少女年仅四岁。
如果不是她相遇了武后,恐怕这一辈子都是书库中的女婢,临摹书画字帖,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只要这个吗?”武后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可以想要的更多。”
“婉儿只要书库足矣,那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上官婉儿轻声说,“仅此而已,婉儿别无所求了。”
“我明白了。”武后温柔地抚摸上官婉儿的头发,“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做好你的事,下去吧。”
“婉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