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水噼啪噼啪地打在摇摆的树叶上,树叶因为雨水看起来像一群狂舞的精灵,仿佛下一秒树叶就会被打落。
这棵树有些老暮如同这间神社一样,破旧而挺拔。神社里面的摆设也简单至极,看起来廉价而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也就大门口摆了一个奉纳箱,连供奉了什么神明也不知道,大概是没有什么香火的小神社。
但好在神社里面还是有人的,让我不至于没地方躲雨,还能有杯热茶喝。
“普通的茶叶刚好喝光了,不过好在上次十六夜来拜访的时候带来的红茶,还剩一点。”一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的巫女服似乎和普通的巫女服有点不一样,尤其是这么冷的雨天还穿着半袖,从袖间隐隐透出的白色裹胸布让我的目光尽量的往上,少女的脸蛋也是不得不说的可爱,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头上绑了着红色的蝴蝶结扎起了头发,手上提来了泡好的茶壶,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我的面前,从旁门的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把茶倒上了。
“谢谢。”我客气的说道。
少女沏茶的非常熟练,应该是很喜欢喝茶的人吧,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喝茶,但淋到了雨让我急迫的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博丽……”我记得门外的牌匾上是写着这间神社叫这个,我要弄清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的,只记得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一座幽暗的森林,四处若隐若现的荧光旁边长着巨大又奇怪的蘑菇。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才跑出森林,一跑出森林外面居然在下雨,而森林里面格外的安详,天空茂密的树冠将天空雨点都隔离在外了,好像森林与外面是两个世界,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森林里面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因为那太安静,太幽暗了,总有点不详的预感。
还好跑不太远遇见了这座神社,就在奉纳箱旁躲雨,一边祈祷着神明保佑,里面居然跑出来一个热情的巫女,将我招呼进神社喝茶,我感觉神明一定听到我的祈祷。
“灵梦,博丽灵梦。”女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原来她叫灵梦,真是好听的名字。
博丽?是指她吗?她是这个神社的神明吗?
“叫我灵梦就好了。”
“我叫……叫……”按理说我也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的,但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我仔细往深处想想,脑海里似乎模糊的出现了什么,马上就要想起来的时候脑袋好像要马上爆炸了一样的疼。
灵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从衣袖中拿出来一张黄色符纸在了我的额头。一股清凉的感觉就从额头上涌了出来,脑袋顿时感到舒适了许多。
“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很沮丧,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外来者十有八九都这样。”灵梦轻轻喝了一口茶,司空见惯的样子,“等下次紫来的时候叫她送你出去就好了。”
就这样我在博丽神社住了下来,可我等了很久没有等到那个叫做“紫”的人送我回去,那个人是男是女,年龄有多大我一概不知。
有时候等久了我也会问问灵梦,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半躺在榻榻米上,什么也不说地喝茶。我很怀疑她的工作到底是不是巫女,整个神社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她也没有做任何修行,只是经常地喝茶,有时去参加酒宴,但每次都不带我去。
因为我可能会被吃,那是妖怪的宴席。
这让我更怀疑,这个巫女的职业的正当性了。
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助她打扫神社,这里树叶很多,后面还有一座小山,有时风吹下来就会有很多叶子。所以神社的树叶永远扫不完,春天打扫神社里面,夏天去虫子,秋天扫落叶,冬天我要爬在屋顶上除雪。
以前的话她还需要维持博丽神社的门面,天天站在门前打扫,自从我来了以后,灵梦要做的事就只有喝茶了。她经常是对所有的事情不感兴趣似得,每天平常地过着,日复一日地非常悠闲自在。
我很少见有人会上这座神社来祈祷,或者要求巫女去除妖什么的。
我问灵梦原因,她总是非常气愤地说:“都是对面山头那个守矢神社!什么现人神嘛!就是那个叫早苗家伙的错!害得我们神社的信徒都没了。”
“不想点办法抢点信仰回来吗?”我说。
可这个时候,灵梦总是一脸无所谓地说:“算了,我又不是靠信仰的神灵。”
然后,她转头就不再理我。
可能是戳到了心痛,在那里生闷气,自顾自地喝酒。
有时她也会喝酒,她喝醉了就非常没有酒品,满脸通红,一脸见谁都想打架的表情。
可是神社平时很少有人来,妖怪不来,也不见人类。
我忽然想,这些年灵梦一个人喝着茶,打扫这么大的一个神社后,坐下鸟居下面看着长长的山道上的阶梯,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
所以,后来我很少说想回家了。
灵梦也不是全无朋友,有时一个金发的魔法使会骑着扫把来神社,她的手脚不是很干净,有几次我看到她在掏塞钱箱。
这好在是没有让灵梦看见,不然她们非要打起来。
但说实在的塞钱箱里面什么都没有,有时我不小心扔了个石头进去,灵梦都会都会高兴个半天。
可有时候,魔理沙也很大方的带来一串蘑菇,颜色七彩斑斓。
她很不客气地砸门,没事总是喜欢大惊小怪。
这次她又来了,骑着扫把没有减速,直接从屋顶上穿了下来,瓦砾和灰尘散落一地,还粘在她的魔法帽子上,但她毫不在意地说:“灵梦!不得了!有异变啊!异变!”
灵梦先是目瞪口呆看着屋顶破碎的地方,然后怒不可遏地暴打了一顿魔理沙:“你先赔我的屋顶!”
“这个以后再说!”魔理沙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是破了八个屋顶了,“现在事情紧急!异变呀!”
“异什么变!”灵梦坚决不能善罢甘休,“先赔我的屋顶!”
“这个不重要!”魔理沙拉住灵梦的肩膀,把她往外拉,“先解决异变啊!”
“不去!”灵梦挥开她,很不耐烦地说:“你要不先赔我的屋顶,要不然先给十万元供奉,少于十万元我不管是什么异变,我一律不去!”
“你这家伙!”魔理沙握住扫把,“解决异变是巫女的职责吧!”
“连供奉都没有,还谈什么职责!”
我在一边奉茶,也忍不住说:“这样不好吧……”
好不容易有一次一边可以让灵梦尽一下子自己的职责,她居然拒绝了。
“好麻烦。”灵梦一甩脸,“没钱我绝对不去。”
巫女应当是要保护人类为职责,这本来就没什么好说,我有时也会离开神社去人间之里帮助村民,那都是一些和善可亲的人,本身活在幻想乡里就要和妖怪抢夺生存空间,哪里还有什么钱。
“你不去,我去!”我实在是看错这个贪财的巫女了,“你真是除了钱,什么也不会去想!”
结果我就真的去了,一不小心就和灵梦闹翻了脸。但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一个赌气就关了神社大门:“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我就这样被赶出了博丽神社。魔理沙看我勇气可嘉,就用扫把载着我离开了。
“其实灵梦以前不是这样的。”魔理沙坐在扫把前面叹了口气,“虽然还是一样的懒,不修行。但每次一旦发生异变,就会急急忙忙赶着去调查。退治妖怪的时候会非常严厉。只是最近这几年和妖怪混得很近了,可能人类也对她很失望了。”
“我看不像,她可能没有那个能力去处理异变吧。”我觉得灵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有能力的巫女,根本没有为她要守护的人类做过什么事情。
“灵梦的天赋可是我看着都嫉妒呢。”魔理沙降下了扫把,“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你不想真的去面对异变吧,那不是你这种普通人可以做到事情,你就现在人间之里住下吧。”
魔理沙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那些大妖怪们的对手,我只是脑袋一热想要激灵梦去解决异变,但她的态度真是十分坚决地不去。
而且她也不会原谅我了吧。
其实我本来也不该留在神社,只是灵梦已经懒到不愿意自己打扫神社了。
人类最好的居住点还是人类的村落,这里是幻想乡人类最多的地方,虽然也有妖怪在这里开店和各种妖怪到访,不过都是些安份的妖怪,所以这是一个和平的地方。
长久以来没有被袭击,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我在村庄里找了一份工作,卖酒。
店主是一名叫做小碎骨的妖怪,经常会开到深夜,夜晚会变成妖怪专用店。妖怪多在夜晚活动,店也在那段时间兴旺。有人说妖怪才是真正的客人。
这些妖怪在人类的村庄里喝酒一点也没有顾忌,因为基本所有妖怪都比人类强大吧。
但她们能和人类共处的不错,相当的无害,一般这些妖怪也是在庇佑着这个村庄不受到其他野蛮妖怪的侵扰,不然她们喝酒的地方就没有了。
小碎骨老板娘是个不错的人,虽然给我的工资不高,但工作也不算辛苦,只要给客人斟酒就好了。
我帮灵梦倒茶很多次了以后,练得熟能生巧,看到客人没有酒后给倒上一杯就好了。
她们要聊得很开心,还会找我说话。
“你害怕我吗?”一个蓝色的衣服的幽灵,手里拿着白纸小扇子,脸上是很甜蜜的笑容。
“您这么漂亮的大小姐,我怎么会害怕呢?”我熟练地为她斟酒,“您叫?”
“叫我幽幽子就好了,不过我可是已死之人哦。”她小酌了一杯,又看向我,“你是外来人吧?”
“对啊。”
“有见到灵梦吗?”幽幽子看样子对我很感兴趣,“最近外来人有点多呢,好像是因为什么异变,紫那家伙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这些异变都要巫女去管吗?”
“有时候也会去几个热心肠的人呢,但这件事恐怕一定要灵梦去了。”幽幽子说,“可是那孩子自从上次就躲在神社里很少出来了。”
“上次?”
“以前灵梦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呢。”幽幽子摇晃着酒盏。
“诶?”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那个只会喝茶贪财的巫女有那么好吗?
“博丽的巫女啊,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被人类所畏惧,又被妖怪所怨恨。巫女本来就是在两头也不讨好的人,要让妖怪不能灭绝人类,又要获取人类的信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自从上次灵梦和妖怪妥协签署的弹幕规则以后,人类就觉得巫女已经倒向妖怪一方了,各种流言蜚语就出来了,有些话很恶俗中伤那孩子呢。那孩子很受打击就闭门不出了,到现在也就一直在逃避异变了。妖怪也是要吃人,大妖怪还好,可是小妖怪迫于弹幕规则也在怨恨着那孩子,人类又不能理解她……那样一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么……”
比妖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是人言可畏啊。
博丽神社。
这天又是风雨交作,那颗老暮的大树还是那样在风雨中摇曳个不停,挥洒着天空落下的雨水。雷电在天空不是闪过,霹雳的声音掩盖了我的喊声。
我敲打着大门:“灵梦!灵梦!”
大门对我关闭着,我知道她一定是在里面,这间神社不大,但有结界保护,只要主人不想打开门,凭我是绝对打不开的。
“对不起,灵梦!”我敲着这扇老旧的木门半天也没有反应,只得慢慢依靠在门上,背后靠着门滑落坐在地上:“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说的话让你难过了,可是以前的日子很开心,那种日常的生活就是叫作幸福的东西吧。幻想乡带给了我幸福的东西,也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认识了你,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去守护的地方。纵使天空阴霾,常有黑暗,可人不能畏惧黑暗就不前行了,如果在黑暗中是孤独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等了许久,神社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外面风雨在下。我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赛钱箱的面前,把我这些天赚的钱全部倒了进去。
“我没有十万块钱,但这是我的所有。”我合起双手做了一次祷告,“请神灵祝福我吧。”
我再次下山回到人间之里的时候,这里居然驻扎了军队,那不是普通的军队,居然是现代化还带着枪械的武装军人。
一名军人拿枪对着我:“举起手来!”
我竟然明白了那把枪有什么作用,他们就是来自我之前的那个世界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我大声怒喝:“这里是幻想乡啊!”
“这里现在归人类管!”军人一副淡然地口气说,“你是来自哪个世界的?”
“我不知道!”我看着人间之里的村民被分成了两拨,多数人是绑在了一起,有一些和军人站在了一起。
“那就一起烧死!”军人手一挥,也把我和村民绑了起来。
我能看到村民们绝望悲观的神情。
“完了,神来救救我们吧……”
“都是那些外来者……呜呜……”
忽然天空中,闪起了一道靓丽的彩虹,那个少女双脚踩着扫把像是踩着滑板前行一样。
“你魔理沙大爷来也!”她举起了八卦炉,聚集着魔法炮。
“呼叫灰鹰战机!”军人拿起对讲机,喊了两遍,“呼叫灰鹰战机!”
天空中一声尖啸声,战机也是极快地划破天空,在半空中轮管枪就开始扫射。
魔理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神奇的东西,骑着扫把和那架飞机竞速躲避子弹,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人类,被子弹打中的伤口也是致命的。
战机的速度更快,连发了几颗导弹。
魔理沙也是怒了,拿起八卦炉就是一转,一道七彩的虹光喷涌而出,那架战机就在巨大的魔法炮面前化作了飞灰。
但随后,天空无数个小黑点蜂拥而来,就像是蚁群一样铺天盖地,几百架战机同时发射组成了密集的弹幕网。魔理沙驾驶着扫把以微妙地角度擦着弹。
军士们不管天空战局,看着村民,好像是生怕又出一个魔理沙,直接拿起枪弹就准备向着村民扫射。
“砰砰砰!”子弹横扫出来。
一道灵符居然挡在了前面。
我大喜过望:“灵梦!”
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巨大蝴蝶结发带束在长长的头发上,以及胸前的领带都是她几乎一成不变的衣装。
灵梦拿着驱邪棒,像是满不在意地说:“没想到还真有傻瓜给了供奉,那么那个傻瓜的愿望我也收到了,就稍微尽一点巫女的职责吧。”
你这家伙,我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真是傲娇啊。
村民们也是磕头捣蒜一样跪拜,他们的巫女终于还是来了。
灵梦挠着头,也有点不太好意思,看样子是要出全力了,她拿起一张灵符压在地上:“八方鬼缚阵!”
以她为中心,一道圆光如同水平面上的涟漪波纹迅速扩散出去,那些军人一个个都动弹不了了。
魔理沙看到地上的变化,一脸早就知道的地说:“灵梦!你这家伙终于来了!”
“这你就坚持不住了?”灵梦略带笑话了魔理沙一番,瞬间亚空穴就升到了空中,一同加入了弹幕战,她自旋转了一番,七颗阴阳玉就出现在了她的周围。
「梦想·天生」
成千上万的灵符,毫无死角地覆盖了整个天空,成为了一道紫色的光影。就是一瞬之间,那些战机如同炸了鞭炮一样,一个个全部炸毁。
尾声。
那名叫作紫的少女也出现了,这次异变也是完全由她引发出来的。
她不小心睡了一觉,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
幻想乡的结界居然有了松动,外来人进入幻想乡的就越来越多,到最后他们竟然开发出了飞机和一只严密的军队准备攻占幻想乡。
紫自然也要负起责任处理善后,由于来到幻想乡的外来人太多了,她还必须得一一把这些人给送回去。
为了让他们忘记幻想乡的事情,都要抹除掉记忆给送出幻想乡,也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进入幻想乡了。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幻想乡的人民已经不欢迎外来者了,妖怪们也觉得人间之里的人类就足够了,再多就有点吵了。
所以,等了很多年,我终于要离开幻想乡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必须要和照顾我这些年的少女最后说一些话。
紫也允许了。
神社的塞钱箱前,那个红白巫女服的少女还在悠闲地喝着茶。
我自然而然地坐在她旁边。
“要走了?”灵梦喝了一口茶,问了出来。
“嗯,总要离开的。”我说,“我不合适继续留在幻想乡了。”
“走了也好,我就能省一个人的伙食费了。”灵梦看行远边的鸟儿和树叶,“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
“哦。”灵梦低下头,“真的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可我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来幻想乡。”
“骗子。”灵梦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了会一直陪着我,世界上不是没有黑暗,之所以黑暗总会过去,那一定是有人竭尽全力地挡住黑暗了。”
我看着蔚蓝的天空:“等我赚到十万元就回来吧。”
灵梦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忽然站起来,从赛钱箱里掏出了我塞进去的十几块钱,她全部丢给了我:“这些钱先还给你。说好了,十万块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钱也是我捐的吧,就不能先支付一点?”我笑了起来。
“好,你闭上眼睛。”
我闭上了。
博丽神社,那间破旧的老神社,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每个柱子席子我都擦拭过。
一下子要走了,会很怀念的,虽然我不会再记得幻想乡的记忆,但也许什么时候会再次梦到这里吧。
也许以后再回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梦里的那个少女。
美丽而温柔的微笑。
现代。
我在电脑桌前忽然醒了,一下子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摸着嘴唇傻笑了起来。
过了很多很多年,我也记不清是多久,浑浑噩噩地度日,但心里好像记着什么,我拼命地工作,挣了好多好多钱,但是我也不知道要这些钱做什么。
于是我都捐了出去,赚了多少就捐了多少。
直到弥留之际,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吸着氧气瓶。
走马灯出自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约定。
此生无悔,来世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