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未曾有过如此安眠了?如同一片浮萍般放松地躺在水中,不必挣扎,不必挽回任何事物。
直到微风带起水面的阵阵涟漪。
南宫白薇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
“你醒啦?”
对方见自己醒来,脸上露出一副能够用“慈爱”来形容的笑脸,如同关爱孩子的父亲,看着让人心生膈应。
许渊!?
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连阴曹地府里的人都长着和那家伙一模一样的脸?
南宫白薇曾经听说过某个传言,说是人死之后,要么会活在生前所钟爱的事物之间,要么会被恐惧厌恶的东西永生永世围绕。
自己莫非堕入了只有许渊存在的地府?
要永生永世面对他这张该死的脸?
还不如魂飞魄散!
她奋力挣扎起来,但却丝毫动弹不得。
这下子才终于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狗阎王,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礼貌。”
但许渊现在不打算跟对方计较。
“你还活着,我也不是什么阎王,不信你看。”
许渊架着对方的胳肢窝将她轻轻举起来,环顾四周,山林翠绿,鸟语花香,确实和地府丝毫沾不上边。
“捏我一下。”
南宫白薇话刚说完,腰间软肉上就传来疼痛感,这让她不禁要泪流满面。
都说修士须无惧生死才能得道,但事实上,活得越久,就越惜命,这才是常态。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
但这份仇恨和耻辱,她必将铭记于心,对方若稍有懈怠,自己便会毫不留情取他性命。
“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我复活?”
南宫白薇虽然没有怎么经历死亡的痛苦,但她无比确信,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相当炙热的感觉,像是要把这副身体焚尽,然后再用灰烬拼凑出一个新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在烈火中听见了许渊痛苦的呻吟。
但对方却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
“前事暂且莫问,前辈,你说自己背叛逍遥阁有隐情,我倒是对此很好奇。”
南宫白薇傲慢地扬起脑袋。
“抱歉,前事莫问。”
许渊默默伸手挠向她的腰间,几息之后她便娇呼着喘气投降。
“哈~,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好奇无用,你不过一介后天修士,沾染这些是非恐遭杀身之祸。”
许渊闻言轻轻挑眉,揶揄道,“前辈莫非舍不得我死?”
南宫白薇神情一滞,似是大梦初醒。
接着她便毫不遮掩地开口,将前尘往事尽数招来。
“两年前我在酆城执行宗门任务,发觉城中许多凡人都身染同一种病,发病之时口不能言语,目不能视物,直到最后,整个人如同木头般都无法活动。本来未曾在意,但直到身边同伴也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随后我亲眼看见,从其眼窝中、口鼻中,钻出来一根根骇人的漆黑触手,它们像是蛰伏已久,终于觅得良机。酆城不小,但只一夜之间,满城便尽化作触手妖邪,无论凡人还是修士,皆难逃其魔爪。”
“为了不让妖邪作乱祸害众生,我们封锁住城门,凭借手中长剑,花费三天三夜才将这场灾难平息。但侥幸活下来的,却又都不幸染病,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们接连化作妖邪,随后亲手……”
南宫白薇又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紧咬住嘴唇,不自觉将头埋在许渊胸口。
她丢人的模样被对方看了太多,现在都快麻木了。
而许渊听到这里,总觉得奇怪的地方太多。
为何只有对方未曾染病?这跟她本命天赋中的问号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若真是妖邪所为,前辈你何必隐瞒真相?”
“我也不想,可怪就怪在,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持剑立于城门之上,脚下尽是同门尸首,城中血流成河,却没有半分妖邪的影子,看上去就像,是我自己发疯杀了所有人。”
“所以才无从辩驳么。”
南宫白薇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落寞神情。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得了癔症。若不然,自己便是被那妖邪之力玩弄于鼓掌之间。”
“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力量,来找寻一切,来证明一切。这些日子里,我修习魂法,搜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为的就是下一次面对那种妖邪时,能够有应对之策。”
南宫白薇眸光深沉,起重量露出坚定。
而许渊沉思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倒希望是前辈你在胡编乱造,但我方才利用魂印对你下了暗示,令你不得说谎,所以现在是不得不信了。”
果然,这个世界也有诡异的力量,和入侵地球的诡异在表现形式上有很大差异,但冥冥中又感觉很像同类。
无法理解,亦无法抵抗。
许渊记得,当年面对诡异入侵,自己唯一的武器是把豁口菜刀。
但现在不同了。
自己正手握长剑。
南宫白薇闻言,眼中立刻冒出泪光,一把抓住许渊的手。
“你真的信我?!”
“真的。”
“你愿意帮助我吗?”
“事关重大,并无不可。”
“好嘞,那把你体内的剑骨交给我吧,我保证会物尽其用。”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掀许渊的衣服,结果吃了一记恶狠狠的脑瓜崩。
“呵,我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蠢。”
二人一路上都在斗嘴使绊。
大部分时间都是南宫白薇在抱怨。
若非许渊嘴下留情,三言两语便可让对方气出冠心病。
但他选择了先忍一手,让对方发泄郁结已久的情绪。
消停下来之后,南宫白薇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似乎有许渊陪在身边,还挺好的。
但下一刻脑海中便警铃大震,转念一想,有这样的错觉,很可能是灵魂中那万恶的魂印在作祟。
必须要对这个家伙保持戒心才行!
有朝一日要将对方带给自己的耻辱加倍奉还,思及此处,她正了正神色。
“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酆城。”
南宫白薇闻言神情一滞,若非她身体还没恢复知觉,恐怕要当场把自己发射出去。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还从来没有去过!”
“啊哈,我就猜到了,所以才带你故地重游。”
许渊眼神真挚,就像自己做了值得表扬的事情一样。
而南宫白薇太过于愤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何等表情。
“说真的许渊,你不是那些妖邪派来折磨我的吗?”
“恰恰相反,我最擅长斩妖除魔。”
“我不去!”
“不行,我一定得为前辈你斩去心魔!”
“那你别带上我啊!”
南宫白薇没办法挣扎,于是一路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本以为对方在犯蠢,没想到,她的哭声越来越肆意,流出的眼泪更是货真价实。
许渊拍了拍她的头。
让一个先天强者哭成这样,这些日子,想必真的很难熬吧。
前世作为唯一幸存者,许渊也算是尝过孤独的滋味,他没有可供依靠的港湾,所以,深知其可贵。
看着南宫白薇这般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他感觉心动不已。
对方的本命天赋,说不定很容易就能得到。
许渊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乃是他闲着无聊用之前那朵白鹤花制成的发夹,伸手将其轻轻戴在南宫白薇的脑袋上。
这是此世所罕见的样式,却相当适合南宫白薇。
许渊不禁感慨,自己,当真是温柔。
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呜咽着说道,“你若真要故作温柔姿态,就放我下来,我真的不要回那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