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篇
四、北线的结局
混乱，绝望，这两个词语就是现在共和军北线阵地的境况。嘶吼地命令声夹杂伤员的哀嚎，笼罩在每一个正在忙碌的人员周围，摧残他们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但所有人还是麻木的进行着工作。烧毁文件，搬运武器物资，运送伤员。
佐密特尔依然坐在自己的会议室桌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沙盘，手中握着代表己方部队的旗帜模型。
“叩叩”敲门声响起，“进来”，佐密特尔随意的回应着。
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军官推门进来，向佐密特尔标准的敬礼，然后开始汇报：“报告佐密特尔总领，机密文件已销毁完毕，剩余人员在两个小时之内均可出发，不过武器弹药和一些其他物资数量太大，运不完，要销毁时间也来不及。”
“那就别管那些了，运不走的就留着吧，主要是人员，一个都不许落下，全部都得带回去。而且抓紧点时间，内兰死神消灭了重创队后就会攻过来了”
“属下明白...您的专车已准备完毕，请总领您先行撤退，我会处理好这边的情况的。”
“不”,佐密特尔站起身，将旗帜丢回沙盘，用认真的眼神看向对方：“我得留下，你们尽快撤离”
“什么！..长官，这不可能，您是北线前沿阵地最高指挥官，我必须保证您安全撤离。”
看着满脸急切的下属，佐密特尔欣慰的笑笑，然后严肃认真的开口：“毕芬廷斯参谋，我以法尔兰斯共和国，北部战区，北线共和军总领的身份命令你...带领北线剩余人员撤离，必须安全的回到北部战区最高指挥部，向约尔克总帅如实汇报情况，这是我最后的命令，听明白了么？”
佐密特尔的语气强硬，坚定不移...
毕芬廷斯热泪涌出，全然顾不上自己参谋的身份，猛烈的摇着头：“办不到！..属下...无法执行这项命令，属下不能丢下长官一个人，对不起，长官，我办不到。”
看着毕芬廷斯痛哭流涕的样子，佐密特尔收起了强硬的姿态。他走上前，和蔼地轻拍毕芬廷斯的肩膀：“回去之后，可再也不能随便哭鼻子啊，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而且还是参谋，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长官..我”..
佐密特尔继续语重心长的说：“回去以后，吸取教训，重新培养训练士兵，等你真正强大起来时，就带兵反攻回来，完成我的愿望，明白了么？别让我失望。而且啊，内兰死神是冲我来的，我若是撤离了，其他撤离部队就会遭殃...所以，毕芬廷斯参谋，任务艰巨，你是否有信心完成？”...
听着长官的嘱托，毕芬廷斯抹干眼泪，调整好心态后，目光坚定的看向佐密特尔：“保证完成任务！”
“非常好，去忙吧”...
毕芬廷斯出去后，佐密特尔坐回原位，慢悠悠的从桌下拿出已经污泥斑斑的玻璃酒瓶，晃了晃里面深色浑浊的液体：“唉，这次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他拧开瓶塞，举起酒瓶对着会议室那些空荡的座位，缓缓说着：“敬各位英雄们。”
然后他抹去眼角的浊泪，昂头畅饮.......
法尔兰斯共和国彼麦市的西北方向，座落着万尸山脉。这个名字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曾经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是人类军队与圣灵族军队的战场之一，两军的尸骸铺遍了山谷和山头，所以被当时附近的村民叫做万尸山脉。
经过长久的发展改造，这里已不看出当年的惨状，荒凉的山脉已经遍布林木，野物。不过现在山谷的深处，又是另一番惨状。
蜿蜒曲折的山谷内部，是法尔兰斯共和国的密林军用机场，机场现在到处是被轰炸的痕迹，遍布还燃着烈火的飞机残骸和被烤焦的尸体。掉落在附近山林的残骸，引燃了山林草木，火海焚烧产生的浓烟，如同盘踞在深谷天空的怪兽，随风而动，不断扩张，像是要吞下整个万尸山脉。天色明明已经黑了下来，但深谷的天空却被火焰烧得通红透亮，既恐怖，又壮丽。
机场角落，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正在用飞机残骸的火焰，温暖自己被冻的通红的手指，手指纤细柔美，在火焰的烘烤下，手指逐渐恢复素白的颜色。在手掌有灼烧的痛感时，她就用手捂住自己同样通红小巧的耳朵，棕色的披肩发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闪闪光泽。
冻得发硬的四肢恢复感觉后，她在原地稍稍跳跃，整理好自己深棕色的狩猎大衣，戴上山熊面具，捡起地上修长的帝国神眼83式狙击步枪，用袖口擦拭泥土。她胸口风车转盘式的术印装置一闪一闪，亮着青紫色的光芒。
“我说啊”
一个略显无奈的女声从后边响起：“下次你能不能把弹匣扔在明显一点的地方，找东西很麻烦的诶”，那声音中的怨气越来越重。
女孩转头看向那抱怨声的主人，深蓝与炭黑相间的特战队队服，手套、钢盔，面戴乌鸦鸟嘴式面具，钢盔下淡金色的长发随风摆动。
“那你也不至于找到天黑才回来吧，夜鬼”
女孩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戏弄。“
哈！？影子大小姐，你当山头是咱们宿舍嘛！而且就告诉我扔在山头上了，那么多山头我不得一个一个翻嘛”...
听着夜鬼滔滔不绝，叽叽喳喳地抱怨声，影子抱着自己的狙击枪，歪头看着她，一点也不着急。
终于，在宣泄了几分钟后，夜鬼累了，弯着腰，喘着气。
“好啦，我知道错了”
看着累坏的队友，影子开口了，不过认错的语气毫无诚意。
“鬼才信你...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银刺大姐头来消息了，去北线共和军阵地汇合，只差我们没到了。”夜鬼恢复了严肃的语气。
“啊...”影子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都是因为夜鬼慢慢吞吞的，才害得我们迟到了...所以今晚，夜鬼你去铺床打扫卫生。”
“哈？！开什么玩笑啊，你这混蛋！”....
夜鬼的叫骂声，在深谷中久久不息。......
经历了大战的内兰平原，终于在夜幕的降临后回归于平静，战火的硝烟还笼罩着天空苟延残喘，将漫天飞舞的雪花染上乌黑的印记，任其被冷风带向平原的各个角落。
...混乱的北线共和军阵地也已一片寂静，只留下一片像是被洗劫过的场景。阵地后方不远处有一座伪装过的屋子，屋内昏暗的灯光，成为被黑夜包裹中的唯一光明，那么微弱，又那么耀眼。
佐密特尔坐在屋内，桌上已经放了两三个空酒瓶，他继续开了一瓶，猛灌了一口，苦涩又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吞进肚中，使胃里有了灼烧的感觉，冲淡了困意。
“叩叩”敲门声响起，随即门被推开，瘦高的黑影带着呼啸的冷风走进屋内。那身影转身带上门，缓缓走到佐密特尔对面的位置坐下，双臂在桌上轻轻一搭，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放松。
佐密特尔看着那银灰色面具上如黑洞般的双窟，不自觉的笑了笑。仇敌近在咫尺，自己应该是跳起来砍下他的头，嚼碎他的骨头才对，但不知为何心情却平静下来，像是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故人。
“来一瓶？”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内兰死神摇了摇头。
“也是，你应该没兴致和敌人喝酒”，佐密特尔又昂头喝了一口，然后擦了擦嘴边的残余。
“没想到您真的没有逃走，佐密特尔总领”，死神开口了，那机械金属的声音依旧冰冷瘆人。
“我可是船长，船长就是应该与自己的航船共存亡，北线阵地就是我的大船，我要守着它到最后。”
“令人敬佩”，死神轻轻鼓掌：“正好，我也带了您的战友们来陪您”
死神话音刚落，帝国军的士兵们就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方正的木箱，他们将木箱依次在座位上摆好后就退了出去，佐密特尔看着木箱缝隙，隐约猜到了里面的物体是什么。
“苏塔利尔、科特尔、尼罗、巴顿...还有重创队的门代卫夫、科恩、阿尔斯...我将他们都带过来了”...
佐密特尔看着桌上的木箱，咬紧了牙关，浊泪不受控制的划过干枯的脸颊，他不是在愤怒，而是痛心因为自己害死了这些优秀的部下。
他用尽全力平复着呼吸，等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缓缓开口：“还差我的...对么？”
死神起身走到他身旁的窗边站定：“是的，还差您的，这样一来，我与莫比帝克商会的旧账，就两清了。”
“莫比帝克商会？”
佐密特尔有些疑惑的看着死神，佐密特尔知道这个商会，它是法尔兰斯共和国最大的金库，凭借雄厚的财力与发达的生意渠道，养活了半个共和国。
“没错，我不清楚您因为何事得罪了莫比帝克商会，但就是他们指定了你们的人头订单，所以不必过于自责，总领”...
死神转过身靠在窗口继续说：“不光是莫比帝克商会提供的情报，还有法尔兰斯共和国民议院，军备部，甚至还有总统内阁府。当您确定要来北线时，他们就源源不断的向临泉输送情报了，就为了除掉您和您的人。.....所以猎神行动从筹备阶段就已经完全暴露了，而重创队全体队员，也不过是倒霉的陪葬品，他们刚在西部战区接到调令时，重创队的人员名单，术印资料，战斗分析.....就已经全部送到我的手中。...可笑吧？佐密特尔总领，您和我在前沿斗的你死我活时，您的国家却在背后向您捅刀。”
死神的话像钢针一般锐利，一根一根，狠狠扎进他的耳内，他双目失焦的看向沙盘上代表法尔兰斯共和国的方位。就因为多年前私人的恩怨，...那些有头有脸，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大人物们，就这么随意的把整个北线出卖了，多么可悲的笑话。
“可笑...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佐密特尔狂笑起来，右手掌用力的拍打着桌面，放肆凄凉的笑声没过多久又转变成痛苦的哭喊。
死神一动不动，看着发狂的老人宣泄自身崩溃的情绪。
十多分钟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整个人瘫软下来：“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佐密特尔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
“不急，您的酒还没有喝完”。
听着死神的话语，佐密特尔仰头笑了几声：“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的体贴，这剩下的酒就敬你了。”
说着他提起酒瓶，向死神做出碰杯的动作，正准备一饮而尽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说是敬你酒，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死神迟疑了几秒，开口说道：“路西尔；路西尔·卢迪斯，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敬路西尔”
说罢，他扬起脖子，将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啪”佐密特尔将空瓶向地面一摔，整理好自己的衣装，戴好军帽，挺直了腰板，长舒一口气：“动手吧”
那三个字坚定而有力。路西尔也站直了身体，郑重地向佐密特尔敬礼...
然后他轻声说道：“银刺，可以动手了。”
在摇曳着白色马尾的身影突向自己时，佐密特尔缓缓闭上了双目......
路西尔走出小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不远处正烧着熊熊烈火，火光照亮了静谧的黑夜，烈火的火苗还在猛进地向上窜，像是要点燃黑色的天空。帝国的士兵们正围绕着火堆，将共和军遗留的无用垃圾扔进怒吼的火塔中。
有人察觉到了路西尔的动静，主动敬礼，让出了前进的道路，他顺着道路走到了烈火的跟前。
“老大哥哥！”
稚嫩兴奋的童声在不远处响起。残虐一路小跑，向捕食猎物般扑过来，紧紧抱住路西尔，开兴地晃起自己海蓝色的双马尾：“都结束了么？老大哥哥”
路西尔关掉了脖颈处变声器，轻抚着残虐的小脑袋：“嗯，都结束了。”
那声音平稳有力，稍微带着几分亲切感。
“万岁！音乐，音乐，任务结束了要有音乐。”
残虐一边叫着一边摇晃路西尔的胳膊，
“知道了，知道了”。
路西尔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黑色长方块状的物品，他手指轻轻挑动了几下，那物体贴着薄膜的一面就亮起亮光。
“那么...就这首歌吧，《Wayward One》”
路西尔像是打定了主意，用大拇指用力一按...长方块中响起轻柔吉他声...
然后是悠扬磁性的女声伴随乐曲的动人演唱：“You are always hiding in the dark（你总是藏匿于黑暗中），Face only having in the light（不敢面对光明），What are you so afraid of？（你在害怕什么？），You are will safe behind the maps（在未知角落，你也将安然无恙）.......”
“好好听哦，老大哥哥，这是什么语言呐？从来没有听过”，残虐一脸陶醉。
“嗯....在我们那个世界叫英语，曾经是我在上学时最讨厌的语言。”
“英语？...又是没听过的语言呢，还是听歌吧。”
残虐又沉浸在悠扬的歌曲中，跟随曲调轻晃着脑袋。
“接下来呢？向北部战区最高指挥部进攻么？老大。”蹲坐在一旁的猎头询问。
路西尔摇摇头：“北部战区对我们还有用，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可不在北部战区，而是在临泉城。”
“临泉城么？”
“对，为了后续的行动，临泉城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
说着，路西尔将脚边的木条踢进火堆中...木条炸起短促的火花。猎头不再多问，学着路西尔的样子，将脚边的残骸踢飞。
“Where are you going‘’（你将去往何处），“Where are you now”（你又现在何处），Keep on running from the faith（继续逃离，远离信念）”....
伴随着歌曲来到高潮处，路西尔轻咳了几声：“全体都有...敬礼...向死者献上我们最高的敬意”....
火光照耀着敬礼的人们，他们被火光与黑暗包裹在中央...在这片生灵涂炭的土地上，内兰的恶魔们，为殒命的生灵，献上了恶魔的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