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篇
九、流放区的日常
“瓦尔特,你还有马粉么?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满脸脏乱大胡子用无力的眼神看向身后,似乎是因为难受,他整个面部都是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身后被称作瓦尔特的青年有些怨恨的看着他,从鼓鼓当当的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小包棕土色的粉末,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欣喜若狂的从瓦尔特手中抢过,迫不及待的昂起头,将小包撕出小口,放在自己硕大的鼻孔下有节奏的吸入着。
“妈的,你给我克制点杰克;还有你,瓦尔特,不要再给他马粉了,今天要是凑不够量我们就不能回墙那边了。”
走在前面的大个子看见杰克又在吸食马粉,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平时都眯着的双眼,因为生气而瞪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今天的量也不少了.....再搜搜这片区...的垃圾们,搞点钱咱们就回去吧。”
杰克将已经吸空的小包随意一扔,翻着白眼,五官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喜悦而挤弄抽搐着,露出恶心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像是醉酒者的酒话,断断续续,口齿不清。
“你他妈的!”大个子像是被杰克的话激怒了,朝着他恶心的笑脸狠狠一拳,直接将杰克打到在地。愤怒的大个子并没有消气的样子,他骑跨在杰克的身上,对着他又是一顿猛拳,一边揍一边咒骂着。
“要不是你这个该死的毒虫,我们也不至于被派到墙外来。你这个该死的垃圾,老子这次损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够了,塞洛斯基,你快打死他了!”
看着杰克满脸血迹的脸,瓦尔特害怕了,急忙上前拉住暴怒的塞洛斯基。被拉住胳膊的塞洛斯基猛然抬头,血红凶狠的双目让瓦尔特后背发凉。
塞洛斯基深吸了一口气,从杰克的身上站了起来,他简单的拍打了一下自己墨绿色的警服,然后恶狠狠地看着瓦尔特:“你扶着这个废物继续走。”
说完这句话的塞洛斯基朝摊在地上的杰克吐了口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瓦尔特松了口气,他刚才是真的怕塞洛斯基因为愤怒,把他和杰克都给杀了。
“你可真是个祸害啊。”
瓦尔特轻声骂着躺在地上的杰克,好在杰克因为马粉的关系正处于幻觉中,对外界的事毫不在意。明明被打的不成人样,但还是一脸笑意。他费力的扶起杰克,将他一条手臂架在肩上,继续向前追赶塞洛斯基的脚步。
瓦尔特他们三人是临泉城警察局的巡警,平日都在墙那头的警察局周边收取保护费,或者替人狼帮和铁手帮催债和贩卖马粉。因为是警察,所以要上交的生活税相对较少。
但就算生活税少了,警局内部还是有各种各样的费用等着上缴。临泉的警局职位都是靠走关系或出钱才能得来的,现任局长斥巨资买来了位置,为了给里苏王每月上供,顺带捞回自己买官的损失,就会添加各项费用往下分。
警局内其他领导层又会继续这个操作,最后费用的大头就全落在了瓦尔特他们这样的底层身上。所以纵使他们卖力的给帮派干活或者搜刮居民,也只能混个刚好温饱的日子。
但即使生活已经如此残酷,霉运还是毫不犹豫的找上了他。杰克因为毒瘾犯了,又没钱去买马粉,就打起了局内缉毒科的主意。他今早在缉毒科吸食他们的马粉时被抓到,局长勃然大怒,让他去流放区想办法挽回损失。由于瓦尔特和塞洛斯基与杰克是一组的,局长的怒火也就顺便牵连到他们二人。
三人今天之内要是不能挽回损失就会被开除,永远的留在墙对面的流放区。听到这样的命令,三人只能硬着头皮前往流放区搜刮财富。虽然警局内很黑,但局外盯着他们位置的人可不少,大家都为了少交生活税,虎视眈眈的盯着任何一个空缺,明知是万丈深渊,但只要空出来,就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流放区不像墙里边,这里没有任何规则,瓦尔特他们警察的身份在这里毫无威慑力。要是不够谨慎,三人随时可能横死街头,然后成为野狗或者饿疯的流浪者的食物。好在塞洛斯基对流放区还算了解,他们早上端了几个流浪汉瘾君子的窝点,缴获了不少马粉,回去交损失勉强够了。但稳妥起见,塞洛斯基建议再逛逛,结果杰克的毒瘾又犯了,瓦尔特害怕杰克像以前一样,因为毒瘾得不到满足虐待自己,就给了他一包马粉,结果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妈的,值钱的东西在哪?快说!不想死就赶紧交出来。”
瓦尔特三人已经来到了街道小巷中的一所民居中,塞洛斯基正踩着一个瘦弱的男人,手中的警棍一下下抽打在男人背部。男人痛哭流涕,表情因疼痛逐渐狰狞,但他却紧咬牙关不肯发出呼喊。
“求求你们,别打爸爸,求求你们了,叔叔”
一个衣着稍显简陋,看着四五岁,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强忍着泪水,跪在瓦尔特脚边,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哀求着。她苦苦哀求,然后跪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用力地在瓦尔特脚边磕着头,额头磕出了血印,沉闷的声响甚至比塞洛斯基的叫骂声还刺耳。
瓦尔特并没有在意脚边磕头的小女孩,他看着塞洛斯基脚下的男人,看到他那可悲狰狞的表情,逐渐明白了一切。想在自己孩子面前保存最后一丝尊严是吗...可笑...在临泉这个操蛋的城市,居然还在乎自己在孩子跟前的脸面,瓦尔特内心冷笑着。
“啪”清脆的一声,瓦尔特狠狠一耳光打在小女孩的脸上。突如其来的耳光让小女孩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小女孩作为孩子心理的防线彻底崩溃,捂着红肿起来的脸蛋失声痛哭。
“露娜!你们别碰她!露娜别怕,爸爸在这!爸爸在这!”
“看到没有?不想你女儿挨棍子就赶紧把值钱的交出来!”
看见女儿被打,强装坚强的男人也装不下去了,在地上焦急的叫喊着。塞洛斯基似乎明白了瓦尔特的意图,趁热打铁,继续威胁脚下的男人。
“我给,我给你们就是了,别动我女儿”
男人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裹紧的布包,略显不甘的递给塞洛斯基,塞洛斯基满不在乎的从男人干枯的手中一把抢过。
“妈的,早早拿出来哪有那么多破事......操,这么点钱回墙那边找个妓女都不够。”
解开的布包中只有十几帝克(帝克:杰诺和帝国货币,理解成人民币就行),看到钱数的塞洛斯基更加生气,费了半天功夫只翻出了这点钱,他冲男人又踹了一脚。
“走吧,垃圾就是垃圾,连搜刮的价值都没有。”
塞洛斯基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瓦尔特也扶起靠在墙边还在胡言乱语的杰克,急忙跟了上去,在他们出门后,身后男人和女孩的痛哭声就彻底爆发出来。
瓦尔特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在意刚才的父女,只是在暗暗庆幸这次搜刮不是无功而返。不管钱多钱少,总算是有收获。他对于这种事已经麻木了,在这种城市,什么正义、善心都是狗屁,自己活下去才是真正的道理,只要自己活下去,其他人会有怎么惨烈的下场又与自己何干。
“接下来呢?要不去军营那边看看?反正舒赫特都跑了,我们去军营里看看有什么值钱的”
“你白痴么,在墙内买春把脑子也落下了?瓦尔特,你那猪脑子装着的,都是猴年马月的消息了,舒赫特那畜生是跑路了,但是他的那帮在内兰打仗的手下们已经回来了,军营已经被接管了。舒赫特那狗东西都那么变态,他手下肯定好不到哪去,你要是活够了想送死,那就赶紧滚过去,我可不会拦着你这头蠢猪的。”
听到瓦尔特愚蠢的建议,塞洛斯基毫不掩饰的讽刺着。瓦尔特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在塞洛斯基眼里就是个整天只会跟在别人后边的跟屁虫,是个不值一提的弱者。他自己只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在找到下一个比他更弱,可以尽情去宣泄自己内心怨恨的倒霉蛋儿前,自己只能继续忍受下去。
“妈的,反正今天马粉的量已经够了,去守门人那破地方喝两杯吧,忙活半天了,我们去暖暖身子。”
塞洛斯基说着点上了一根烟草,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瓦尔特叹了口气,拖着神志不清的杰克跟了上去,反正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那就一切顺其自然。
守门人,是流放区酒馆的名字,也是流放区唯一的酒馆。看着那极其朴素的招牌和门面,瓦尔特后悔自己会对流放区的酒馆抱有期待。这个酒馆的门面连自己家门口的杂货铺都不如。更不用提墙内的“圣地将至”,它虽然比不上里苏王旗下最大的酒馆,但是作为瓦尔特这种小巡警都去的起的地方,也算是相当宏伟壮阔了。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喝酒吧?这种破地方,看着影响心情”
“哈?你回去能找到免费喝酒的地方么?妈的.....不过...我倒觉得这地方和你这蠢猪的气质很配啊”
塞洛斯基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向瓦尔特喷吐完脏话后,就先推开破旧的木门进去了,瓦尔特在内心咒骂着塞洛斯基全家,也拖着杰克走了进去。较为狭小的大堂中只摆着五六张四人座桌椅,吧台前也只有两个矮得可怜的单座。酒馆中一个顾客都没有,冷清得甚至连暖炉都没点,整个屋子比外面还要阴冷。
穿着朴素棉衣瘦小的老头,正在吧台后面擦拭着本就不多的酒瓶,听到有人进店的声音,他略带喜悦的抬起乌黑沧桑的面容,但是一看见为首的塞洛斯基,喜悦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还没死呢,兰斯福,我还以为你会跟着舒赫特一起跑了”
“你真爱说笑话,跑了能跑哪去?反正舒赫特不在了,没人收租,就先在这凑合过吧”
对于塞洛斯基的冷嘲热讽,名叫兰斯福的老人并没太在意,他漫不经心的回应塞洛斯基的话,继续手中的擦拭工作。
“那祝贺你不用交租,有什么酒和吃的就快拿出来吧”
塞洛斯基一边叫嚷着一边随意的挑了张桌子坐下,把自己的警棍放在了旁边的座椅上。瓦尔特把杰克随意地往座位上一扔,在塞洛斯基对面坐下了。兰斯福黑着脸端来两个盘子,往桌上一放。一盘黑乎乎都快看不出原样的杂食面包块,另一盘是还泡着热水的青菜根和菜叶。
这看的瓦尔特有些反胃,流放区的垃圾吃的伙食果然也是垃圾。他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对面的塞洛斯基似乎不怎么在意,抓起黑煤块一样的面包就着泡水菜叶就吃了起来。看着他大嚼特嚼的样子,瓦尔特也掰了一小块面包,放上温热的菜根,将其送进自己的口中。
面包的浓烈的糊味儿,裹挟着浸泡了盐水的菜根的咸腥味儿,在口中随着咀嚼不断扩大。瓦尔特差点吐出来,他强忍着恶心,把嘴中的一团异物强吞了下去,但那味道还是顺着食道喉管喷涌而上,在口腔内留存环绕。
这时兰斯福拿着酒瓶和三个木杯走了过来,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杰克一脸血痕,兰斯福面露些许震惊。他将酒瓶和杯子放置桌上准备离去。
“兰斯福,这卡帕酒的颜色不对吧?”塞洛斯基看着瓶中淡褐色的液体发出了疑问。
瓦尔特知道卡帕酒,这是一种在各国都流通,最粗制烂造的一种酒类,味道还被人形容跟马尿有一拼。由于制造成本低廉,味道也过于恶心,所以卡帕酒的卖价很低。这种廉价酒水经常被军队大量购买运送到边境岗哨,给边境士兵作为冬季保暖的饮品。
“知足吧,因为打仗的关系,我的运酒渠道都联系不上了。所以我现在连卡帕酒的库存都不多,这瓶是兑过水的,凑合喝吧。”
兰斯福的语气略显无奈,说完他转身忙去了。大爷的,瓦尔特差点想叫出:“马尿都要灌水”这句话,但他看到塞洛斯基满不在乎的开始倒酒,自己也只好作罢,免得又引起塞洛斯基的不快。
“爸爸,是来客人了么?”
轻柔的声音引起了瓦尔特的主意,探头一看,顿时双眼放光。一位穿着家居服,亚麻色的长发扎着高高的马尾,体型有些偏瘦的少女正提着水桶,向兰斯福询问着。
少女都容貌和身材算不上出众,但那清纯可人的感觉确实让瓦尔特心里痒痒的。似乎察觉到瓦尔特不怀好意的目光,兰斯福急忙让女儿去打扫吧台后面了。
该死的老头,瓦尔特内心咒骂着,又往嘴里扔了一块面包,开始畅想着自己和少女在吧台桌上翻云覆雨的**场景,然后一阵烦人的喧闹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是没看到,那个老东西跪在地上求我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所以我直接当着她的面,把她孙子的手指给剁了,差点没把那老东西吓死,哈哈哈。”
“你这家伙也太坏了吧,哈哈,老板,上酒!”
四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大声喧闹着,踹开门走了进来,为首的光头半边脸还纹着狼头。瓦尔特急忙撇过头,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的模样。被吵得影响食欲的塞洛斯基刚想发作,一看领头的纹身,便安分的低下头去。他俩都知道,那是墙内三巨头之一,人狼帮的标志。
“妈的,有警察诶!”
听到这声喊叫,瓦尔特心里一惊,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要栽在这间破酒馆上了吧?他紧张的直冒汗,脚下暗暗使力,做好逃跑的准备。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找事的打算,只是骂了几句废物警察后,随便找位置一坐,拍着桌子,叫嚷着让兰斯福快点上酒。兰斯福也知道这些不速之客的来头,急忙将纯正的卡帕酒和杯子恭敬地端了过去。
“啪”酒瓶摔碎的声响传来。
“妈的,你这个老家伙想死是不是?拿这种酒糊弄谁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因为打仗的关系,现在只有卡帕酒了”
“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跟我们大哥说话呢!”
看到光头一脸怒容,旁边的跟班也跳起来,狠狠撕住兰斯福的领子,准备在他脸上刻几刀。
“爸爸,没事吧?”
听见大堂的响动,兰斯福的女儿急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四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准备对兰斯福大大出手的场景。
光头看见兰斯福的女儿,立刻眼前一亮,兴奋的吹起口哨:“没想到来一趟流放区还有这种好事啊。”
说着他站起身,招呼着手下,一脸邪笑的向兰斯福女儿靠过去。
“住手!请放过我女儿,拜托了,我有钱,都给你们,求求你们了”
“滚一边去老不死的!”
光头一脚将兰斯福踹倒在地,四个人如饿狼般扑向兰斯福的女儿。不顾女孩的哭喊和挣扎,将她按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撕开女孩的衣物裙裤,白嫩的肉体就如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我靠,皮肤很白很滑嘛,比墙内的妓女还赞啊,哈哈哈。”
“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们,请放过我吧,爸爸!爸爸救我啊!”
女孩手脚都被按住,无助的求救和哭喊,光头一行人似乎因为这女孩的哭喊声更加兴奋起来,纵声淫笑着,粗糙的大手在女孩雪白温热的身体上游走。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拜托你了,出钱也可以,多少钱我都出!”看着即将被蹂躏的女儿,兰斯福不顾一切的爬到塞洛斯基脚边,抓着他的小腿,眼含浊泪。焦急的哀求着他。
“妈的,别烦老子,那么想救女儿就滚去自己救!”
塞洛斯基不耐烦地抓起警棍砸在兰斯福后背上,将兰斯福打得趴到在地,痛苦的哀嚎。
“快点吃,吃完带上那个废物走了”
塞洛斯基又用狂躁的语气威胁着瓦尔特。瓦尔特“哦”了一声,加快了吃饭的动作,他的余光还在继续关注相隔不远的**现场。他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能先一步得到女孩的身体,只能坐在这里饱饱眼福。
他并不觉的有任何负罪或不安感,这种事情发生了只能怪兰斯福和他女儿倒霉,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他的心里就只有幸存下来的喜悦感。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吃喝,顺便观摩人狼帮混混们的暴行,接着用细小的声音感慨:“真是好白的身体啊”.....
“砰”,又是一声巨响,酒馆大门被撞开。
一个物体被丢了进来,重重摔在瓦尔特脚边。他扭头一看,差点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是一具血肉模糊,还冒着热气的尸体。尸体的衣物被撕烂,布满割痕的后背勉强能看见残缺的狼头纹身。
巨大的响动让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看向直灌冷风的门口。两名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率先走了进来,随后,一个穿着帝国军官服,戴着奇怪面具的身影,跟随两位帝国士兵缓缓走进酒馆。面具上的双窟慢悠悠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瓦尔特与他对视时,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后脊发凉的恐惧感立即爬满身上各个角落,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我是临泉城,舒赫特军团长驻军营地的接管人,请问....现在还有酒喝么?”.....
从那面具下发出的金属机械音,比吹进酒馆的冷风还要刺骨穿心。
今天...自己可能真的要倒大霉吧,瓦尔特脑海中冒出了这种想法,不断的环绕回响,没有离去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