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篇
十一、暗部
处于寒冬末尾的内兰平原白昼结束的很快，还没进入傍晚的时段，天空就已黑得和午夜一样。进入夜晚的流放区一片死寂，街道上看不到活物的身影，而寥寥屋灯的闪烁，成为证明这片区域还存在活人的证据。
分隔流放区的高墙，在夜色的统治下也没有丧失活着的气息。当天色渐暗，城墙之上的枪手们，就点亮城墙上的探查灯。惨白刺眼的灯光连绵不绝，布满城墙的高处，就像一头在黑暗中发光的怪兽，闪耀的过分。它自身越闪耀，就显得流放区越黯淡。
而在城墙的内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盛况，也让这头布满惨白光芒的怪兽自愧不如。不同于流放区的死气沉沉，墙内的世界是一片喧闹和忙碌。整个内城亮着五彩缤纷的灯光，喝醉喧闹的人们，吵架斗殴的人们，高声叫卖的人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噪声像大杂烩一样混在一起，谱写出一座城市入夜的繁荣乐章。
在内城繁荣光景的中央，是一个小型的人工岛，小岛四个角的石桥是内城与小岛唯一的连接。桥下是环形人工湖，有不少全身裸露的男男女女正在湖中嬉闹玩乐，乘坐扁叶舟的吟游诗人，拨动着琴弦，放声歌唱，在水中嬉闹的人群中缓慢穿梭。
小岛上方又是一座高耸的城墙，城墙上不光有枪手防卫，还修筑了机枪堡垒和防空火炮。城墙内部包裹着七八座建筑，建筑本身被明亮闪耀的金黄色灯光笼罩着。从正上方的天空俯视，就像藏在一口深井中的宝藏般闪耀夺人。
散发着金光的最大建筑在其他几栋建筑的中间，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建筑的周边围了一圈身着暗棕色棉军衣，五大三粗的士兵们，保卫着建筑。他们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警戒着，手指一直放在步枪的扳机上。在其他建筑前排队喧闹的人很多，但没人敢靠过来或者盯着这边看。
建筑内部也是金碧辉煌的奢靡景象，室内亮的刺眼的灯光，让内兰平原正午的高阳都自愧不如。屋内弥漫着淡粉色的烟气，带着甘甜躁动的气息。全身裸露的男男女女们，随意的躺在铺满绒毛地毯的地面，有的点着烟草，吞吐着烟气，有的毫无任何顾忌，就地**放纵。整个大厅都充满**叫声和气息。
穿过大厅后，又是同样规模的内厅。不同于外厅的**狂欢，内厅的气氛更加地紧张。当然，这只是现在跪于内厅猩红的地毯之上，正瑟瑟发抖的临泉城警察局局长，罗素丹纳一个人的感觉。他低着头，不停的用袖子擦拭宽厚的额头，但还是有豆大的汗珠掉落在地毯上。自己伏跪在地的姿势，使他原本就不合身的警服收勒的更紧，有隐隐地窒息感。不过即使现在喘气都难受，他也只能忍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身后聚集着十多个奇装异服的人狼帮与铁手帮的帮派分子们，即使背对着他们，罗素丹纳也感受得到，他们要活剥生吞自己的目光。
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面前，那高高台阶之上的三位临泉掌管者。那猩红的地毯顺着台阶，直直向上，铺在二楼的平台。平台上摆着三个奢华的座椅，座椅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木桌，桌上躺着两位身材妙曼，肌肤雪白的裸体女性。两位女性身上由荷叶垫底，浑身上下放满了食物和酒杯。
她们身上的食物和酒水，由另外的裸露妖艳的美女端起，放在自己丰满胸部的部中间，为座位上的三人献上这香艳的人间美食。
“所以，我死了五个兄弟....而你却什么都没做，就跑来邀功么？局长大人”
靠近阶梯的寸头黑人，在享用了裸女胸部的美食后开口了。他随意的靠在座椅上，左拥右抱着，敞开的条纹大衣下，是结实精壮的肌肉以及布满胸口和腹部的狼人纹身。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和怒气。
“不..不是的，我也损失了三名手下...而且在收到守门人酒馆送来的消息后，我就一刻没停的来汇报如此重要的消息了，人狼大人”
罗素丹纳听见人狼的语气不对，急忙抬头为自己辩解，满脸横肉的脸已被汗珠浸染的油腻反光。
“怎么！你是觉得你那三条狗的狗命，比得上我的五个兄弟是吗？！”
“大哥说的没错，你想死吗？敢惹我们大哥生气！”“妈的，一个警察局长嚣张什么！”
人狼的愤怒，带动了底下人狼帮的小弟，他们叫嚷着，将手中的酒瓶砸向罗素丹纳身边，吓得的他不停的哆嗦，磕着头道歉。
“有必要这么大火气么？人狼，局长也是好心来向我们表示忠诚，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会让忠心的手下寒心的。”
坐在人狼对面的铁手开口了。不同于人狼的健美壮实，铁手身材偏瘦，像是个得了白化病的竹竿，但那如同竹竿的身体却是处于时刻绷紧，暴起青筋和肌肉的状态。配上他的大背头金发和发亮的蓝色双目，整个人透露着诡异危险的气场。
“怎么？因为死得不是你的小弟，所以跳出来装好人么？铁手”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因为这种小事就动火伤身，实在犯不着。舒赫特那条狗跑了，又来了条狗啃食他的残羹剩饭这不很正常么。”
铁手毫不在意人狼瞪着自己，用宽大的手掌揉捏着身边女人那高翘的臀部，女人被铁手有力的手劲揉捏的生疼，但也只能强迎笑脸，托起胸部为铁手上酒。
“老子明白你说的道理，但就是气不过。舒赫特的狗崽子要接他的地盘，老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他刚进城就他妈的敢动老子的人，这是不把老子我放在眼里。”
“这狗崽子不就和舒赫特一个德行么，初来乍到以为手里有几个兵就咋咋呼呼的想称王称霸，教育了一番后，不就乖乖滚到流放区，去看大门了么。”
铁手一边贪婪的用细长鲜红的舌头舔舐女人的胸部，一边语气平淡的劝解正在气头上的人狼。听着铁手的话，人狼倒是没了刚才的暴躁，继续让一旁的女人给自己送喂食物。
终于，坐在中央最高座的男人，临泉真正的掌舵人，里苏王开口了：“铁手说的没错，只是一个新跑来的无知狗崽子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让手下们去给他点教训，使他明白临泉的帝王是谁，我们不就又多了条看门狗。不是么，人狼。”
他的声音粗犷雄厚，浅金色的浴袍包裹着肥壮的身躯，裸露的胸口满是深色修长的胸毛。他用带满闪耀戒指的大手抚弄着自己的络腮胡，饶有兴致的看着铁手与人狼。
“大哥教训的是，刚才我是太冲动了，还差点破坏了铁手兄弟的好意，我自罚一杯”
人狼从一名女性的胸口中举起酒杯，向里苏王和铁手做出敬酒的动作，随即一饮而尽。铁手和里苏王也做出了回应，昂首痛饮。
“那么，要让我去安排手下到流放区走一趟么？大哥”，喝完酒的铁手收起玩乐的表情，向里苏王请示着。
“不用”，里苏王随意的抓起座椅旁的葡萄塞进嘴里，大嚼特嚼：“白天出事以后，我就已经安排人手，配合流放区的眼线去查那个新来的狗崽子了，这会儿....估计他正在哪条巷子里被吓的尿裤子，跪在地上求饶吧”
“不愧是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使坏啊，哈哈哈”
“来，庆祝我们有了新的看门狗，干杯！”
像是完成了重大交易的三人开始举杯庆祝，底下的小弟们看见老大如此高兴，也跟随着欢呼喝彩起来。而还跪在地上的罗素丹纳，激动地哭了出来。他也在喜悦，喜悦自己保住了一条命，而且还能继续在警察局长的位置上坐下去......
墙内灯火通明的盛况还在继续，而在这看似光明繁荣的盛况之下，罪恶继续滋生繁衍.......
“原来墙内那么热闹啊，之前一直在营地忙活都没发现....你不这么觉得么？阿金克斯”
路西尔用望远镜看着光彩夺目的内墙。墙内喧闹火热的气氛，自己在流放区的中部地段都能隐约听见。被他称为阿金克斯的警卫兵并没回应他的话，只是附和着轻微点头。
“怎么？因为我记得你名字，所以觉得吃惊么？”
路西尔似乎看出了身边警卫兵的心事，放下望远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着。
“那个，没想到被大人您看出来了，明明我在那么多兄弟里面是个不起眼小角色，确实没想到您会记着我的名字”
“你是我安排进入警卫班的最后一人，也是警卫班最年轻的，所以我记得你名字也不奇怪啊”
路西尔对阿金克斯的疑惑进行了解释，虽然在夜色以及阿金克斯骷髅面罩的加持下，路西尔根本看不见阿金克斯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对方因为自己记着他的名字，而发自内心的喜悦着。
两人裹紧了衣物，继续沿着阴暗的街道行进。流放区大部分区域都是没有电的，这是路西尔绕了一圈得出的结论，虽然不少基础设施还完好，但是没有供电迹象。冒着光亮的屋子基本都是廉价的烛光，真正有电可用的地方是城内军营驻地。
他现在和阿金克斯统计着流放区完好的公共设施和需要修复重建的设施，这是路西尔日后安排改造计划的重要步骤，所以只能晚上挨着冻，一条街一条街的记录。
“大人，给点吃的吧，实在饿的不行了...求求您行行好”
在路西尔和阿金克斯经过一所民居处时，被虚弱无力的声音叫停，黑漆漆的小巷中，裹着破烂的麻袋衣，戴着布帽的男子，佝偻着身子，缓慢的走出来。
阿金克斯看见陌生人的出现，下意识的准备举枪瞄准。“诶，别那么紧张，人家要口饭吃而已”，路西尔制止了阿金克斯的动作，从口袋中取出捏成一团的面包纸袋。
“我这只剩半个黑面包了，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你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乞讨的男人激动的跪在地上，向路西尔磕头行礼表示感谢。路西尔则是拿着面包纸袋走向前，在离男人还有两三步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
“明知道这片区域的帝国军都是禽兽不如的败类，你还有胆子靠近，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还是直白的告诉你，戏演的太假呢？”
“大人！危险”
阿金克斯明显感觉到了，男人的突然转变。被路西尔拆穿身份后，他不在隐藏自己原本的杀气，袖口的利刃刺向路西尔拿着面包纸袋的手臂。来不及了，阿金克斯内不甘懊悔着，那种速度根本不是他举枪射击可以阻止的。
“锵”金属碰撞的巨响和碎裂声，在流放区夜晚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闪耀刺眼的金光照亮了周围一片黑暗，那光芒如此温暖和庄严，就如同黑暗中屹立不倒的灯塔，为前行者提供宝贵的光明。行凶男子震惊的表情，也在光芒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目标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胸前金光闪闪的吊坠所放出的耀眼光芒，像是要把自己眼睛刺瞎。行凶男子感觉自己带着臂刃的手臂又麻又疼，无法动弹。刺向目标的刀刃也已弯曲破损，有些碎片因为撞击的关系，反扎在他的胳膊和胸口，带着烈火炙烤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看来你的老大没教过你关于术印知识哦，那我就简单告诉你一句......只有恶鬼的刀，才能砍破巨人的盾。给我好好记清楚了”
“哈哈哈，一个巨人术印而已，真当我不知道么？你不该轻敌的，我只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你就安心的等待绝望的降临吧，到时只能哭着后悔不该招惹临泉的帝王”
行凶男子并没有因为行动失利而害怕，反而纵声狂笑着，语气癫狂凶狠。他的眼中充满了嘲笑和喜悦，那狂妄的姿态让阿金克斯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来了！阿金克斯发觉到了更多的气息，他和路西尔已经被包围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猩红诡异的红色光芒从他的头顶亮起，将他笼罩在其中。随即更多的红光依次亮起，密密麻麻的围成包围圈，将三人围在其中。它们就像是黑暗中的鬼瞳，欣喜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居然有这么多的恶鬼，阿金克斯紧张的汗水打湿了自己的面罩，他左手缓缓摸向腰间的手雷。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只能以命相搏，保护路西尔大人突围出去。
看到此情此景，行凶男子笑的更加癫狂：“啊哈哈，恐惧吧，后悔吧，这就是你得罪里苏王陛下的下场，里苏王陛下万岁！”
行凶男子男振臂高呼，随即一跃而起，用没受伤的手臂指向路西尔：
“把这个白痴的双手双脚全废了，让他知道该如何当好看门狗”......
“唉，奇怪”......行凶男子男诧异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奇怪，我胳膊呢？我的腿怎么也没感觉了？”他能感受到四肢正在失血，但他却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飞了出去......哦不，原来是自己的头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还看见了自己留在原地...失去了四肢的身体......
好快，根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阿金克斯内心惊叹着，在他眨眼间，行凶男子的四肢与头颅，就与身体四散分离，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急发出。
“别紧张兮兮的，阿金克斯，能提前察觉到多人的气息说明你进步了，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你没能分辨出自己人的气息，这是你的错误。”
路西尔转过身，用平和的语气指出了阿金克斯的不足之处。猩红光芒的主人们已经从黑暗中现身，檀木黑的军用风衣，兜帽下戴着短耳鸮的面具，他们整齐的半跪在地面，低着头等待命令。只有一个人例外，玲珑苗条的身材，同样檀木黑军风衣，但是没带兜帽。泛着淡淡光泽的浅橘色秀发扎了两个小马尾，面部被雪鸮面具所包裹。
阿金克斯现在才松了口气，他认得雪鸮面具的主人，那是夜鬼大人训练出来的暗部负责人--夜枭，负责统领整个暗部。他还奇怪路西尔大人这次晚上出门只带了他一个人，原来他们一直被暗部一路保护着。
“都搞定了？夜枭”
“是的老大，除了守门人酒馆，潜伏进来的刺客和眼线共七十三人，都处理干净了。”
虽然隔着面具，但还是听得出夜枭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路西尔点点头：“都辛苦了，看来墙内的人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派了帮小虾米过来对付我。”
“一帮乌合之众而已，要不是老大您的禁止令，我会让他们全死在他们恶心下流的聚会上。”
夜枭的语气中迸发出浓厚的怒气，看样子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路西尔来了兴致，歪头看着她，问道：
“那他们说我什么坏话了？搞得你这么生气。”
“那些杂碎，居然说老大是舒赫特的狗崽子，要教育您当流放区的看门狗”
夜枭咬牙切齿的说着，双手也因为愤怒，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弯刀。而路西尔听后倒是开心的笑起来，阿金克斯被路西尔的笑声搞懵了。听着夜枭大人的陈述，他刚才也是愤怒不已，居然有人敢如此侮辱自己的领袖，他气得想割了污蔑者的舌头。但路西尔听到那些侮辱自己的词汇，却像是听到了笑话，笑的很开心。
似乎是笑够了，路西尔挺直了身板，轻咳两声：“暗部听令”，听见路西尔发话，所有暗部人员同时抬头，目视前方。夜枭也不再站立，半跪在地上，仰视着路西尔。
“临泉城的主人不重视我们，这说明他们对我们的工作成果不认可，这是我们的失误，所以...今晚就去端了他们的大门吧。把内墙上下的全部警卫都给我剔除干净，然后，再把城墙警卫和其他行刺者、眼线，一起打包扔到墙内给他们当早餐......行动吧，暗部的各位”
随着路西尔的一声令下，伴随着风声，所有人员瞬间没了踪影。阿金克斯斯看着远处内墙的光芒，他知道，今晚那里将血流成河。
“走了，阿金克斯，还一大堆设施需要我们统计呢”
听着路西尔的呼唤，阿金克斯回过神，他整了整衣服，跟上了已经迈开步伐向前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