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篇
二十一、“铁人”陨落
临泉城---流放区---
轻柔温暖的触碰与包裹感，从阿金克斯已经麻木的四肢传递至大脑。失去活力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虽然疼痛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那温暖的感觉才是自己现在最在意的。柔和飘荡的光线牵引着他已经堕入深渊的意识，将他一点一点的拽回现实。
阿金克斯缓缓睁开双眼，周边模糊的一切开始慢慢恢复。光芒的来源也逐渐清晰，檀木黑的军用风衣，兜帽下的短耳鸮面具，一名暗部的成员正蹲跪在他的身边。
他手中的红色光芒正如波浪般起伏涌动，然后光芒流落至地面，轻巧小心的覆盖着自己的身躯。
恶鬼术印猩红渗人的红光，原本是代表屠杀与毁灭的不详之光，但现在的阿金克斯并没有对恶鬼的光芒有丝毫畏惧。
相反的，那道不详之光现在代表着希望，让自己摆脱死神追逐的希望。原来恶鬼，也是可以从宰杀的屠刀，化身为守护的圣剑。
“再坚持一下，医护班组很快就赶到了，我已经用魔力帮你简单处理了伤口，你不会有事的，阿金克斯”
平淡从容的声音让阿金克斯无比安心，即使动动手指都会感觉身体疼得要散架了，但身边战友的鼓励，就是一针稳定的强心剂，战友说自己没事，那肯定会没事。
放松下来的阿金克斯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炙热，冬夜的寒冷似乎已经过去。但严格来说，只有阿金克斯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失去了寒冬。
疯狂到极致的嘶吼，震天动地的撞击，这条街区似乎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阿金克斯想搞清楚状况，但伤势严重的身躯不允许他有任何动作。
“..小..小...”
暗部战友的头顶处，巨块的碎石正急速下坠，冲着暗部战友的后脑笔直的冲刺。阿金克斯拼尽全力，强忍着胸腔像是被撕扯开一样的剧痛，想向队友发出警告声，但到了嘴边，他只能吐出带血的气息和模糊不清的单词。
“咔嚓”，挥斩切割的声响从空中传来，碎石像是静滞一样，悬停在暗部战友头顶四五米的位置。但阿金克斯知道，石块还在下落，它不是静滞，而是体积再不断减小，石块被比坠速还要快，连续不断的斩击削割着身体。
刀剑撞击和摩擦声持续不断的回响，切出的细小石沫跟下雨一样，掉在地面堆积着。切割声此起彼伏，像是激昂的协奏曲，每一把参与斩击的利刃，稳健的负责着自己的区域，没有抢拍或拖拍。所有的参与者配合地默契无间，为下方的两位观众带来无与伦比的演出。
直到石块消失殆尽，这场别样的演出才画上了句号。阿金克斯无奈的感慨着自己的弱小，他的实力无法支持他亲眼目睹这场演出的全貌，只能凭借感官抓住华丽演奏的一角。
“好好休息，别乱动，其他的一切交给我们就好，这是路西尔大人的命令”
路西尔大人？！听到这个名字，阿金克斯心中充满了愧疚感，就是因为自己过于弱小，才让敬爱的领袖陷入这种危险之中，自己辜负了路西尔大人的培养和信任。
似乎是发现了阿金克斯露出的懊悔和自责，暗部战友继续补充说：“路西尔大人让我告诉你，那种垃圾角色根本不配由你出手，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后续的登记记录工作还得指望你帮忙完成”
啊，这是多么伟大和温柔的领袖大人啊，即使下属败得体无完肤，也不会轻易怪责，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易碎的自尊，然后再指出另一条明路。被感动到的阿金克斯紧紧咬住干枯破裂的嘴唇，克制着自己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好好看着吧，路西尔大人陪同垃圾的玩闹，也快接近尾声了”
红色的光芒闪亮耀眼起来，它们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阿金克斯的身体上跳跃起伏。光线不断跳跃拉扯，将自己越扯越高，逐渐越过了暗部战友的头顶。
随后光芒停止跳动，不断旋转汇集着，就像变魔术一样，一颗颗红色的光球被幻化出来，静静停在上方。阿金克斯的大脑像是窜过一阵电流，眼前的风景全都改变了。让碎石飞舞；让空间灼烧；以及让大街颤动的那场对决，在眼前变得清晰可见。
更多的恶鬼之光在街道各个角落浮现着，屋顶、街道、废墟，可见之处均有暗部的身影存在，他们也正是刚才那场，碎石斩切协奏曲的演奏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一个方向，静静地立在原地，不肯挪动一下。迎面飞来的碎石和杂物切开就好，根本无需退避，眼下那场对战才是最重要的。
“万王之怒！”
被炽热蓝焰包裹的铁手每一次的嘶吼和出招，都让空气变得更加沸腾高燃，靠近他的宅屋已经无法承受滚烫的温度，从上到下的焚烧起来。
巨大的撕扯碰撞声响彻街道，那动静像是要把流放区掀翻。被蓝火点燃的泥土混合碎石，被铁手像掀桌一样，轻松的抛出，带着海啸奔袭的气魄滚滚向前。
“我靠，这不就是掀地板么，还起个那么土的招术名”
看着气势汹汹向自己扑来的蓝火巨浪，路西尔淡然的吐槽着：“不去搞戏法表演真的太可惜了，明明都是一些可以让观众尖叫的绝技”
巨浪毫无悬念的掩盖了路西尔，疯狂挤压缠绕着不动如山的暗金色护盾。巨浪每次擦撞与压迫，都带着狂傲的气魄，但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无论怎么翻腾冲撞，暗金色的城墙都没有被打破的迹象。
狂傲的巨浪败下阵来，慢慢臣服在路西尔脚边，变回黝黑的碳土和石块，只剩下蓝色的焰火还在垂死挣扎，在熄灭之前还奋力啃咬着暗金色的城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去死呢？！”
点燃空气的炙热烈焰直面冲来，铁手经过的一切都被热浪点燃。带着染上蓝焰气旋的铁拳，冲破了阻力，结结实实砸在了那坚不可摧的盾墙之上。“铛”突破天际的巨响与冲击，使整条街道都被震得快要破碎。
暗金色的墙壁出现了晃动，虽然没有碎裂，但它确实摇晃了，被它护在其中的主人似乎也受到了创伤，弯腰蹲在地上。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个狗崽子也是会受伤的啊，给我好好等着，我要砸碎你的护盾，把你撕成碎片，好好绝望吧，哈哈哈”
看到了希望的铁手更加地癫狂，身上的火焰越发地沸腾凶狠，带着灼烧的吼叫不断焚烧着周围的一切。布满烈焰的铁拳更加疯狂迅猛，各个方向，各个角度，比雨点还密集的猛击不断冲撞摇晃的护盾。激烈的对撞与冲击划破夜空，向流放区各地传达这条街区恐怖的现状。
面对一刻不停的冲撞，路西尔还是蹲在护盾后面抖动着身体，他是真的有些快笑不动了。铁手刚才的攻击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护盾的晃动，是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影响了魔力稳定，跟铁手的攻击没有任何关系。
造成他情绪波动的原因，来源于自己人的通讯。铁手的铁拳袭来时，正好赶上了影子爆炸性的发言。再影子呼叫战将时，路西尔的警觉性瞬间拉满，他仔细认真的听闻通讯频道中的消息，他以为出现了计划外的情况，需要他及时调整指令。
结果就是被强塞了一耳朵，影子与战将之间，堪称灾难级别的狗粮，把神经紧绷的他整得哭笑不得。平静似水的通讯频道，现在都成八卦联欢会了。
“这帮活宝真是一天都不肯消停”
感慨万分的路西尔开始慢慢平复魔力流动，刚才不知是让面前的疯子误会了什么，他的攻击的频率越来越高，海蓝色的双瞳中只剩下了疯狂。
红色的光点在眼角边闪耀，路西尔转头看了一眼，盘坐在屋顶的暗部成员，一边抵挡着火焰，一边提醒他五分钟的时限已过。
“我靠，差点都把时限给忘了，既然你也没什么戏法可变了，那就.....”
“嘭”沉闷的声响让一切都安静下来。火焰的嘶吼，大地的震颤，铁拳的碰撞.....所有一切的喧闹，都随着沉闷的击打声烟消云散，只留下被破坏的痕迹和还在燃烧的焰火，证明着刚才确实发生过惊心动魄的大战。
灼热空气的窒息压迫感不复存在，原本就统治夜晚的冰寒卷土重来，跟随寒风重夺自己的王位。海蓝色的双瞳中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只剩下了疑惑与震惊。
湿热的血液从额头滑落，爬过脸颊再下颚聚集，跟随引力掉落在地上。铁手呆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受伤了。
比起受伤，铁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路西尔让他受伤的招术。铁手眼睁睁地，看着路西尔抓起了脚边的碎砖，照着自己的脑门拍了过来，就是这朴实无华的一拍，把整条街的末日壮景，都给拍走了。
这毫无技术含量，跟混混斗殴一样的下流招术，强悍的铁手没能防守住....不，应该说铁手就没想到，路西尔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把砖头拍过来。
“看来你也没有砖头硬啊，五分钟已经过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嘭”“嘭”连续不断的砖头拍打声回响着，没有任何格斗技巧，路西尔只是举起砖头变着角度砸过去。砖头与血肉撞击，砸开雪白的肌肉，带出喷涌的血液。
“别...别打了...住手，住手，快住手”
一次次的挥砸让铁手疼的眼冒金星，断开了魔力的他连护脸都做不到，心爱的拳套此刻成为了负担，庞大的重量死死拖拽住双臂，不仅如此，那股重量还在将自己的全身往下拽。
“咔嚓”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铁手的下颚被砸歪断裂，血肉模糊的下颚垂吊在胸口，靠皮肉拉扯着才没脱落。伴随身体的晃动，垂吊的下颚与血糊糊的舌头一同摇晃着，显得凄惨无比。
“咚”铁手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身体已经全是大小不一的伤口和血痕，只剩完好无损的海蓝色双瞳，因为痛苦而向上翻动着。
路西尔扔掉了带血的砖头，长舒了一口气，流放区今夜的闹剧，总算接近尾声了。玲珑妙曼的身影荡过屋顶，轻巧的跳落在身后。
“其他组的情况怎么样？”
“都接近收尾了，银刺大姐头已经开始带队清理逃窜藏匿的匪徒了....另外，要把地上这个杂碎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门上么？老大”
夜枭看了看还在地上顽强抽动的铁手，向路西尔询问着，语气中充满了嫌弃与轻蔑。路西尔摇了摇头：“头就免了，这都快看不出原样了，取他的拳套挂吧，他的拳套可比他的脸有名气”
“明白了，动手吧”
夜枭对已经落地的暗部队员下达指令，锐利的风声划过，铁手的手腕处只剩下了整齐的切口，庞大的拳套没了踪影。他的身体也终于停止了抽动，双眸死瞪着夜空，似乎是因为失去了挚爱的拳套而不甘。
“老大，铁手帮墙内的余党应该尽快清除掉，他们的驻地我已经摸透了，请让我带暗部的兄弟们去处理吧”
“我觉得不用了，这么大的动静，墙那边的人肯定都知道了，所以用不着我们动手”
“额...请原谅我的愚钝，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老大”
看着歪头疑惑地夜枭，路西尔从口袋中掏出记录术印装置，将充满混乱和暴力的画面投放在夜枭面前。
火光四溅，厮杀烧抢，惨叫、哭喊、狂笑，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宣告着画面中的地区已经成为地狱。铁手的住处也已化作火海，屋顶上挂着两个人头，人头随冷风的吹动而相互碰撞。夜枭对那两个人头的面容有点印象，那是铁手的两个心腹，巴利亚多和辛特克。
“老大，这是？.....”
“三足鼎立可不代表三足和睦，夜枭，这个铁三角没我们想的牢靠。人狼帮已经替我们解决了剩下的麻烦，人狼为了扩张和利益，会屠干净铁手帮驻地的余党，今夜过后，铁手帮就不复存在了”
“呵呵，杂碎之间的友谊还真是独特呢”
夜枭冷笑了一声讽刺着，尸体已经开始冰冷的铁手要是知道，他的好兄弟正在对他的大本营烧杀抢掠，他一定会被感动到发狂吧。
天空的光芒渐渐开始减弱，照明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开始做起了退场的准备，黑暗开始从光芒的角落，一点点的啃食回自己的主场。
路西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手指在歌曲目录中不断地滑动着。“是要放歌曲了么？老大”，夜枭似乎非常兴奋，一把抱住了路西尔的胳膊。
“对啊，毕竟任务要结束了，不放歌的话小残又要闹腾了”
滑动的指尖终于找到了目标，停留在了一串单词之上。路西尔取下通讯器，将它放在靠近手机扬声器的方向，对着歌单上播了一半的《21 guns》，按下了播放键：
“One, 21 guns”（鸣炮 21响）；“Lay down your arms”（放下你的武器）；“Give up the fight”（放弃这场战斗）；“One, 21 guns”（鸣炮 21响）；“Throw up your arms into the sky”（把武器都抛向天空吧）；You and I（你和我）......
红白色的光芒失去了最后的阵地，无情的黑暗将它的身躯撕扯吞并，光芒也被掩盖。黑夜再次统治了流放区的一切，本不属于流放区的喧闹，也逐渐的远去。与黑暗的同行的死寂，似乎也有重新抬头的趋势。但那不屈高扬的歌声，依然再黑暗中坚持回响...那远扬的歌曲，就像是流放区反抗的号角，长鸣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