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篇
二十三、不详的谢礼
临泉城--流放区--
流放区最为漫长，最为喧闹的一夜已走到尽头，天空黑暗的身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泛青泛白，直到慢吞吞的朝阳，不情愿地爬到自己的岗位，宣告着长夜已经结束。
被散云分裂，却温暖不减的初阳之光，懒散随意的，洒落在临泉城的各个区域和角落。即使这座城市已经扭曲腐朽，但初阳的暖意还是履行职责，为还挣扎喘息的临泉民众，送上微不足道的温柔，和象征着希望的光芒。
不同于往日，流放区的热闹气息居然比墙内来得还早，并且比墙内的清晨更加瞩目。内墙附近的区域和街道，被一片忙碌的景象所填满。
人数壮观的帝国士兵们，按小组规模分散在各个街道和角落，穿戴着有些破旧的灰白色围裙，提着水桶和其他工具，进行清理残存和损坏设施修缮的工作。整个场面又诡异又壮观。
被好奇心鼓动驱使的流放区居民们，提起勇气，从自己宝贵的藏身处钻出。昨夜惨烈的大战他们不是不知道，所有人都被恐惧折磨着，渡过了煎熬的一夜。他们躲在黑暗之中，默默为自己祈祷，祈祷能看见黎明的降临。
纵使厮杀声早就淡漠，寂寥早已回归，但没人敢向外窥探巡视。他们生怕自己因为好奇，而踏进万劫不复的道路。所有人苦苦等待，苦苦坚守...终于，黎明的初阳驱散了阴霾和不安，希望之火点燃麻木绝望的身躯。他们活过了充斥着死亡的夜晚，地狱没能等到他们的光顾。
冰凉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和火药的味道，还有一股异样的腥臭混杂再二者之间。流放区的居民们被震惊了，倒不是因为那让人反胃的空气，而是因为那些，正在街道上忙碌的帝国士兵。这种景象让众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之前驻守在流放区的帝国军，可是一群比魔鬼还要恶劣的败类。奸杀抢掠，拐卖贩毒，能干的坏事都让他们干完了。而且很多帝国士兵会无缘无故抓人去练刺刀，以此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快感，有的士兵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真正做到了让魔鬼都自愧不如。
所以流放区的人很怕帝国士兵，很不愿意与帝国士兵打照面，很多人宁愿被墙内人狼帮和铁手帮的混混们劫掠，也不愿意碰见帝国士兵，因为帮派的混混，比这些穿着军装的败类要讲道理。
这也就不难理解，这些衣衫不整，模杨凄惨的人们，会被眼前的所见所闻，震惊到目瞪口呆，无法相信。
温热清香的气息，唤醒了躲在远处，被震惊到失神的居民们。即便药水和火药味塞满鼻腔，窒息的让人想吐，但饥饿感和生存的本能，还是死死拽住了那淡淡温热的香气，大家的腹部也因为饥饿，而开始“咕咕”作响。
香气的来源是不远处的摊位，帝国士兵的炊事组，正手忙脚乱的忙活着。热气腾腾的白雾不断从锅中升起，然后被冷风吹散，将那醇香可口的气味带向各处。
热气腾腾的面包被切开放入碗中，随后就有汤勺浇上滚烫喷香的菜粥。待碗被填满后，就有专门的士兵将香气四溢的粥泡面包，端给正在忙碌的战友。
观望的居民无不吞咽着口水，那香气四溢的菜粥和热气腾腾的面包实在是太诱人了，越吸入那温热香甜的气味，腹内的空虚饥饿感就越强烈。
大家的目光虽然贪婪火热，但没人有胆子上前，毕竟不会有人为了一口饭，就去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他们只能躲在远处，伸长脖子尽可能的将香气吸入鼻腔，以此慰藉自己。
似乎是察觉到了观望的居民，负责警戒的士兵领队举起简易扩音筒，扯着嗓子喊着：“需要伙食的市民，先到我的右手边登记信息，领取工具，到指定区域劳动，饭菜会有专人送至你们的劳动区域。只有付出劳动的市民，才能享用面包和菜粥”
士兵领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叫喊着，但在远处观望的居民没人挪动脚步，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任何动作。没人相信帝国军，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帝国军的又一个圈套，以食物为诱饵，诱人上钩后，再进行不可告人的勾当。
“爸爸，我肚子好饿”
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的小女孩，拽了拽身材瘦弱的男人的衣角。女孩眼眸中的饥饿无助感，狠狠敲击着男人的内心。
“没事的露娜，很快就有吃的了”
男人轻轻捏了捏女孩的脸，咬了咬牙，迈出了向前的步伐。他刚走出两步，就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帝国军，这肯定是陷阱，别因为饿就上了他们的当”
“就是啊，帝国军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的，别入套了，他们肯定是想诱骗我们去当奴隶”
“说的没错，千万别去啊”....
看着身后七嘴八舌，向自己灌输警告和分析的人们，男人的心里很复杂。他也知道帝国军有多可恨，多可恶，但内心的另一种声音又告诉他没事，不会有危险。
自己和女儿被墙内的无良警察欺辱，被夺去仅剩的存款。后来也是装扮奇怪的帝国军人帮忙追回来的，新入城的帝国士兵与之前的帝国士兵不同，这是他察觉感受到的。
“不要紧的，我觉得这些帝国军是可信的”
男人犹豫了半天，最终决定吐出这些心里话，在场的人当然不会认同，他们只是认为男人因为饥饿，把脑子都给饿坏了。男人下定了决心，牵着女儿的小手，向呼喊的士兵领队走去。身后的议论声还在持续，为小女孩惋惜，为男人祈祷，还有痛骂男人的愚蠢。
“那个...我..我想要劳动”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走到帝国士兵的面前后，男人还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双腿不住地颤抖，就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来这边登记，领取工作证”
一旁登记处的士兵招呼了男人，拿出了表格和铅笔。男人接过表格，仔细的填写完了上面的个人和家庭信息。士兵粗略的扫视了一遍，将表格收回，拿出了巴掌大小的证件，填写了信息并按盖了印章。
“请务必保管好工作证，到旁边领取水桶和清洁工具...过来里昂！这有新入职的工人”
听到登记处的呼喊，不远处正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士兵，急忙扔下手中的铁铲，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
“什么工人？”
“你面前的这位就是，刚登记完，人就交给你了”
名叫里昂的士兵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有些不耐烦地说：“拿上工具跟我来”
男人急忙拎起水桶和拖布，跟上了里昂的脚步，女孩也抓紧了男人的衣角，深怕会被甩下掉队。进入士兵们的工作区，药水的味道更加浓重，刺激的气味让男人皱起了眉头，女孩也用脏兮兮的小手捂住了鼻子。
“就在这了”里昂停下了脚步，正好停在他刚才扔下铁铲的位置。“那边的粥和面包是刚端过来的，你们先吃，吃完饭再跟着我一起干活”
里昂指了指一旁板凳上的两碗热粥泡面包说道，然后他捡起铁铲，继续铲除地面的污物。“诶？！能...能给我们吃么？”
“啊？登记处的人没和你们讲明白么？你们来工作那肯定有饭吃啊。所以别再那么多废话了，赶紧趁热吃吧，吃饱了好干活，不够的话跟我说，可以添饭的”
“真的吗？！谢谢，谢谢，实在...太感谢您了..真的，很感谢您..”
“这有什么好哭的嘛，行了，赶紧吃饭去吧，你不饿孩子还饿呢，别在这妨碍我干活”
里昂不满的嘟囔着，挥手赶开了碍眼的男人，继续用铁铲敲击着地面。痛哭流涕的男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停的点头哈腰，重复着感谢的词句。
直到女孩撕扯他的袖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已经饿的不行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忘了露娜还在饿肚子，来吧，快吃吧露娜，小心烫嘴”
“爸爸不吃么？”
“爸爸当然会陪露娜一起吃的，快吃吧，露娜要吃的饱饱的，爸爸才会高兴哦”
“太好啦！为了让爸爸开心，露娜会把肚子都吃到鼓起来的.....好香哦~~爸爸..”
“唔唔...你慢点吃，都吃到脸上去了，露娜”.....
衣衫褴褛的父女，蹲坐在冰凉的路面上，眼含热泪，但又一脸幸福的，吞咽着热粥和泡软的面包。那由内而外的温暖感遍布身体各个角落，恍惚间，让人有种回到家的错觉感。
云层已经慢慢散开，点点滴滴的阳光终于汇聚重合，更加璀璨耀眼的光芒笼罩了临泉城。这次新的一天，对于这对父女而言，不再是那么的糟糕和绝望。
“呲”...随着喷洒的声音，青白色的药剂化作无数水滴，争先恐后的降落在地面各个位置，与地上的血污泥泞混合在一起，让本就倒胃口的地面变得更加恶心。
奔腾的药水不再活跃，喷壶内的药剂也已经见底。路西尔摇晃壶身，确认着里面是否还有残余。直到喷嘴连一滴药水都吐不出来后，他才停下了动作。
“战将，这边可以喷水了”
“来了~~老大”
听到路西尔的呼唤，战将不情不愿的拖动水管，向地面喷射水流。恶心的混合液体被冲散，地面原本的样貌显露出来。
“怎么着？你今天工作的兴致好像不怎么高啊”
“不是老大，为什么我得受罚啊？”
“私自占用通讯频道辱骂脏话；带坏未成年人；散播不良八卦；再公共频道撒狗粮秀恩爱，造成严重不良影响...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老大你不能冤枉我啊，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的清白都被毁了”
“所以...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我这不是让影子也来陪你了么”
“哇，老大你还真敢说啊，这家伙从过来到现在可一直没挪窝啊，活全是我干的，我表示强烈抗议！”
战将指着窝在旁边简易躺椅上的影子，躁动的上蹿下跳，不停地跟路西尔抱怨着。那状态跟受气了的小媳妇一样，让路西尔无力吐槽。
“大清早的不要大声喧哗，我都没法休息了战战，哦不，人家都没法休息了，亲爱的”
“休息不了就过来帮忙啊，啊，不对，谁是你亲爱的啊，你这个家伙！”
被大呼小叫的战将吵醒的影子，用懒散的声音劝说战将收低声线，结果言辞内容起到了反效果，战将整个人变得更加激动。
“我靠，你们这两个家伙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啊”
“老大，没有悔改之心的明明是影子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你太让我伤心了，亲爱的”
“影子，你这个家伙.....”
“咳咳，够了，有客人来了”
路西尔制止了逐渐离谱的斗嘴，战将和影子也瞬间恢复到平常的工作状态，两人沉默不语，一左一右护在路西尔的身旁。
“有段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啊，卡尔米德阁下”
路西尔对着不远处的身影问候着，卡尔米德还是全身披裹着亚麻色长袍，面部裹缠着绷带，牵着背满各样货物的马匹，毕恭毕敬弓着背站立着。
“确实有段时日未见了，托死神阁下的鸿富，鄙人一切都好；另外，桑托亚斯阁下让我向您转达感谢，您帮忙解决了商会的燃眉之急。商会的全体人员，都欠了死神阁下的人情”
“不用那么客气，货物都清点完毕了么？是否有纰漏或其他问题？”
“劳死神阁下费心了，货物的清点和确认，由鄙人的部下和猎头阁下再处理。鄙人相信死神阁下的信誉，您上交的货物，绝对保质保量，不会缺斤少两”
“那我还真是倍感荣幸了”
路西尔一边答着话，一边琢磨着。莫比帝克商会最近的订单和行动，越来越古怪蹊跷。在铁手帮出动前的四个小时，路西尔主动接了莫比帝克商会的一个加急订单，订单内容是需要大量的人体内脏和器官。
为此路西尔改变了作战方案，他原本是打算让铁手帮连墙都过不来。但为了完成订单，他诱敌深入，让手下们分割战场，割取帮派成员内脏。
路西尔本不想与莫比帝克商会再有过多的纠缠，但直觉告诉他，现阶段还不能与商会决裂。为了日后还能继续掌握商会的情报，并让商会欠他的人情，对他有所依赖，路西尔才选择了接下这个反人类的订单。
“对了死神阁下，为了向您表示感谢，桑托亚斯阁下特意让鄙人再交给您两个订单”
卡尔米德说着，取出了两封封存完好的羊毛信件，他弯下腰肢，做出呈递的姿势。战将走上前，接过了信件，将其交到路西尔手中。直到路西尔开始拆解信封，卡尔米德才直起身子。
“没想到啊，商会的感谢居然是让人跑腿帮忙”
路西尔拆开了信件，舒展纸张，一边观摩着信纸上的文字，一边向卡尔米德吐槽着，这份别样的谢礼。
“对此鄙人感到非常抱歉，但问题是，死神阁下就算不接手这两份订单，订单上的货物，还是会马不停蹄的来叨扰阁下，所以鄙人认为，提前应对才是万全之策，死神阁下难道不这样认为么？”
“呵呵，那我就接受这份厚重的谢礼吧，还得感谢商会雪中送炭”
“死神阁下言重了，明明应该是商会感谢死神阁下才是”
另一名与卡尔米德相同装束的商会人员出现，他在卡尔米德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完讲述的卡尔米德再次向路西尔行礼：“感谢死神阁下的帮助，货物已经确认完毕，没有任何问题。报酬已经交到猎头阁下手上，还请您与猎头阁下确认”
“不用了，我也相信商会的信誉”
“死神阁下真是伟大高尚的人啊，那么，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鄙人就先告辞了”
“卡尔米德阁下”
路西尔叫住了整备转身离开的卡尔米德。“死神阁下还有何吩咐？”卡尔米德显得有些疑惑。
“卡尔米德阁下，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如果此次的内脏和器官，是要交由圣明教国那帮邪教徒做人体实验的话，我建议商会的各位还是小心点，免得被圣明教国拖下水，造出了不可控的怪物”
“哦？...死神阁下这是再警告我们么？”
“并不是警告，而是合作伙伴的善意地忠告和提醒”
“鄙人明白了，死神阁下的忠告，会原封不动的上报给桑托亚斯阁下，那么，再会了各位”
卡尔米德深鞠一躬，和手下牵着马匹慢悠悠的离去。等看不见卡尔米德的身影时，路西尔身边的两个好奇宝宝就扑了上来。
“老大什么情况？”
“就是啊，又是什么新任务啊？”
“新任务？新麻烦还差不多。这么一来，我处理人狼帮的计划又得往后放了”
“巨人之王阿索汉？这个名号好熟悉啊”抢过信件查看的战将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出确切答案。
“巨人之王阿索汉，是法尔兰斯共和国西部战区的另一张王牌，重创队的创始人之一，也是门代卫夫和科恩的同期战友，估计这次过来就是给那两位报仇雪恨的”
“那...下面那张信封呢？又是什么样的麻烦？”
路西尔刚解答完战将的疑惑，好奇的影子又跳了出来，紧抱着他的胳膊问着。路西尔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说：“第二封是我们的老朋友，舒赫特军团长要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