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子很少跟比自己年长的人往来。有的话他肯定会在家里说的，毕竟他不擅长交朋友。”婆婆脸上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
“啊，我也一样的，阿妈。”我嘬完小瓷杯里的茶，“如您所见，我并不是他同学或朋友。”
“你是警察吗？”
“不是，只是个刚高考完的毕业生。”
婆婆听着我的交代，一面点头一面沏满空茶杯，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微笑。
“你相信我孙子死了吗？”
这次听的清晰无误，我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犹豫之后，我压低声缓缓地说道：“阿妈，请相信您会再见到他。”
在婆婆再度开口前，玄关处进来一位身着工作服手里提着几袋东西的中年女性，大概就是陈旃的妈妈了。
“咦？有客人？…妈，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客厅里到处乱跑，等等我送您进去。”
我看着她急急忙忙地换上拖鞋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过来扶起婆婆要进里屋，不由问道：“请问为什么要…”
“啊，我婆婆她退伍后就查出精神疾病了，需要避免和他人接触静养。抱歉刚才没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吓到你吧？”妇女回头冲我憔悴地笑了笑，红肿的眼圈和眼袋清晰可见。
“这个倒是没有…阿姨您先忙，我就在这里等等。”我看到了角落里的照片，上面一位意气风发的大婶穿着作战服，臂上绑着红十字的袖章。
接下来和陈旃母亲半个小时左右的谈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离开时夜幕早已完全笼罩一切。
尽管如此，可这里的夏夜仍旧是热的难受啊。
“芸雅。”
“在。”
“我想吃外面卖的烤地瓜。”
“……”
“芸雅。”
“在。”
“我想睡觉。”
“……”
“芸雅。”
“在。”
“酒精我自己能…！”
话音未落，准备好酒精和治疗一体化纱布的机器人将东西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试图抵抗的少女肩膀上，青灵脸色顿时铁青，眼角憋出几滴泪，坐在沙发上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好——嘞，搞定一个。”机器人收拾了下桌子上的医用器皿，转过来看着另外两个坐在沙发上的来客——陈旃和鸢，“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想要饶她一命？当时我差点就要习惯性地开枪崩掉她的脑袋了，就等你一声令下的哦。”
“你的主人让你问的？”陈旃朝僵直中的青灵抬了抬下巴。
“…它不是机器人。”
众人朝这嘶哑的音源瞄去，一脸憔悴的鸢将头埋进了双臂之中。
“…我是管家。”芸雅半开玩笑地回应，“不过你没说错…”
“杀了我。”
屋内在这唐突的宣告中陷入沉寂。
“杀了我。”似乎是怕自己的话没有被听见，鸢提高嗓门又重申了一遍。
“杀不杀你不在我们。既然受害者的意思是让你这样待下去你就得遵照执行，这是规矩哦。”
鸢发出无奈的干笑：“哼，你们还有规矩可言…”
“例行公事。关于你的情况虽然很抱歉……”芸雅挺直身，“但你认识那位邵家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仅仅只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得了所有问题才怪啊…！”鸢带着愤怒的哭腔地从沙发上弹起，“你们不是一直为所欲为的吗！”
芸雅用手枪顶住鸢的脑袋将她压回座中。
“闭嘴。之前他们做了什么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知道在我眼里你旁边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才是你为所欲为的罪证。而且试图让分散我们注意力去保护其他人可真是大错特错，毕竟——”
咔嚓。GLock手枪的套筒被迅速地复位。鸢的瞳孔里反射出漆黑的枪管。
陈旃刚站起身便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面的青灵轻轻按住。
“——除了二小姐和那个VIP的命，其他人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芸雅黑色的脑壳上浮现出笑得十分灿烂的颜文字。与之对应的，则是渐渐惊慌失措的少女亡灵。
意识到芸雅正在慢慢扣下扳机的鸢绝望地捂住嘴往后靠，悲鸣伴随着临死前的恐惧而滴落的泪水勾勒出她此时的心境。
砰——
是枪声。我赶忙将公共自行车上锁甩向一边，挤过早已在路旁将青灵家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本以为会被仿生警察们拦住，没想到扫描视网膜后便被放行了。
结果在客厅只看到拿着还冒着青烟的手枪的芸雅他们。弹孔旁则是瞠然自失的鸢。
“哟。阿清回来啦。也太慢了吧？这里早就解决得差不多了哦？”
“进来就看到私刑现场要不要这么惊悚……”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平复自己的喘息，“门口那些人直接就放我进来了，你们到底啥来头？”
“清弦…”二小姐朝我这投来希望得到理解的目光，“只是内部协调合作而已。”
机器人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囧”：“啊，说起来还真和盖世太保这类机构有点像呀，不过请放心，我们是执行正义的一方哦。”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已经被吓傻了的受害者。
“总之大概知道你们是维护治安一类的人了。”陈旃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但是刚才是不是有些过…”
“啪”地一声闷响，机器人在陈旃的肩上拍了个结实：“她可是害你葬身车轮下的罪魁祸首，你还希望对她仁慈？”
陈旃摇摇头，底气不足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她也不是无缘无故想要这样的。”
芸雅沉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谁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情况？”我擅自打破逐渐严肃起来的气氛，却没想到引来了又一阵的冷场。
“唉，反正这家伙就算被大卸八块了只要你没事她也死不掉。”芸雅摇摇头，继而朝向陈旃，“你既然选择了原谅她，应该是在昏迷的时候从她的记忆看到什么了吧。”
陈旃认真地点点头：“就当我想让她为我赎罪吧。”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鸢看向少年，眼神有些复杂。
机器人向青灵轻轻颔首，请示她最后的意见。
少女低下头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最高负责人的裁决。
青灵来回踱步，先是咬着自己的拇指，最后开始挠起自己的头来，原本柔顺的乌黑发丝都被挠得挺立而起，成了一根根炸毛。
“清、清弦，该怎么办…”
“啊？我？”还未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劲来的我一时半会没跟上节奏。
青灵认真地点点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芸雅捂着脸摇摇头。
“如你所见……二小姐一向不擅长重大事项的决定，所以，我们两个来谈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