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警官现在很生气，但无能为力。
生气的是没法看电影也就算了，还因为交通系统故障导致的堵车没办法及时赶到包间外偷听，而当她刚到那个死人的厕所前时，对门的影间正放着那场她本该赶赴的电影。
“哈，你说报案人坚称她目击到了凶手？”
“嗯…陈警长还在那儿问话呢。”正在做着记录的警员抬笔一指走廊的角落，“要我帮你叫他吗？”
萧唯摆摆手，直接走进了案发现场。
公共厕所，男厕。周围已经由技术人员采样重新建模出了现场的全息影像。
“PSEC，战后治安警察总队队员29041，请求批准重启‘回声’影像。”
厕所内灯光应声暗下，蓝色底灯笼罩中的空间由放在不同角落的投影灯呈现出了一具倒在隔间里的男尸。
一把沾满血渍的西瓜刀，身上多处的砍伤，血流一地，体无完肤的死者双目紧闭，地上的钱包空空如也。
“唔…”萧唯蹲下来用手指在影像尸体上的伤口划过。弹出的伤口分析报告显示致命伤为从肋骨下由上刺入的创口。但是其他创口也同样致命。这对于一个因为钱财临时起意杀人的强盗来说手法未免也太专业了点。
“血迹也不太对啊…”
“嗯，明明有几处伤口都触及动脉了却没有太多的血溅出来。”
“而且死者表情也过于平静了。”
“嗯……不不不阿姨你谁？！”萧警官这才意识到自己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位女性。
“你说阿姨…”眼前这位身着宽松干练的深色夏季休闲装的女人邹起眉头，“你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重点不在这啦！阿…姐，这里是警察封锁的现场吧？无关人员是不能…”
“啊忘了说了，这是我的取材许可，警官您过目。”女人从终端投影界面上轻飘飘地将许可文件抛给萧唯，“条件是协助现场调查。就当我是个自愿过来协助的侦探吧。”
萧唯低头确认了下对方资料：“杜霁云…你是…<背风坡下的罪恶>的作者？”
“诶嘿。”眼前这位阿姨为老不尊地翘起舌头卖了个萌。
萧警官看了几眼杜作家，又回去确认许可上的签章无误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抖一个机灵。
“哦哦哦为什么要把我最喜欢的三爷写死啊你这个混蛋！”
“嗯…地上的钱包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顿时萧唯嘴上止不住地吐槽起来，不过她还是将目光转向钱包之中。
几秒过后，两人对视一眼。
钱包内除了不翼而飞的现金外，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证据。哪怕是认证电子身份证用的二维码也丝毫不见踪影。
“萧队，出来一下，警方的老陈说要找您。”
两人刚从厕所里出来，对面刚散场的包厢已经使不少观众在厕所外驻足围观了。
一小时前。
这什么神奇电影。要说的话，这就像瓶深巷里的老酒，乍看无他，却越品越香，还是浓郁的哲学香味儿。
我很不想承认我现在被这部奇怪的片子深深吸引的事实，但眼睛已经无法离开大荧屏了。直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我眼前笨手笨脚地缓慢飘过。
“请让一下。”这声音，行吧是她没错。
于是我缩起双腿给青灵留出通过的空间，歪头将目光绕过身着连衣裙的少女继续聚焦在电影里那引人深思的战斗场面上。
刚没过几秒，一个人形状的东西也从我眼前挤了过去，接着有股强硬的力道拽起我就走。
“干嘛啊你！”手被芸雅那机械爪子抓的生疼。
“嘘。整个影院正在被监控，先去避下风头。”芸雅脸上出现个大大的“肃静”告示牌，那是家用机器人连接上影院服务器时会通过机器人显示的院方告示牌。
未等我的抱怨出口，人已经被拉出包厢。
正如机器人所说，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影院的角角落落已经布满了四处张望放风的亡魂。
“芸雅，带我们出去。”一面低声冷静地下命令，另一面青灵就像个带着开启逛街模式家用机器人的普通女生满脸灿烂笑容地拉着我和芸雅往外走。
“了解。阿清，别和他们对眼，装作你看不见他们。”机器人的头不自然地转动几个方向后，似乎很确定地迈开步子。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啦。不过被这么提及倒是有股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和拐角那位光头盯梢的亡灵目光实打实的交接在了一起。
完…！
“啊~!”几乎是同时，前面的二小姐突然发出惊叹，随后转过头满脸焦急样地挤在我和那位亡灵中间，“很抱歉有点内急，能陪人家去一下厕所吗？”
芸雅十分迅速地拉起我们两个退回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外围的盥洗室。
“等…这里是男…！”
“芸雅，黑掉这里所有的摄像头，替换一个能给他们看的录像。”
“已经办妥了，你们快进去。”芸雅稍微发力便将我们抛进隔间里。
青灵迎面堵住我的嘴，顺着趔趄的力道转个身将我压在墙上。接着她反手锁上了门。
“唔…！”
“安静。他们来了。”
我当然知道要安静啊。可是比我还矮半个头的少女就在眼前，发丝传来的香气骚挠着鼻尖，宽松的连衣裙下掩盖的凹凸有致的酮体只要低头就能一览无余的样子，再加上如此狭小的空间，简直就是对年轻男生的酷刑。我只能看着她那墨绿色的瞳孔，连忙摆手势示意她停下。
“不行，清弦会有危险。”这么说着的青灵将我的嘴堵得更死了。
她的眼里闪着寒光，这和平时看什么都无所谓样子的二小姐完全判若两人，尽管相识不久，还是有股陌生感涌上心头。
咔哒——
毫无征兆地，最外边的隔间门自己发出了弹开的声音。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被发现了？
咔哒——
之后一切回归寂静。感觉只剩下我剧烈心跳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咔哒——
又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我和青灵目不转睛地盯着隔板门。
“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还有人…”幽灵嘟囔了一句。
……
咔哒——
几乎就是一瞬间，青灵从平底帆布长靴里抽出的小刀已朝开门者方向刺去。
叮——
刺到金属物件而被弹开的利器发出清脆的回响，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诶嘿，第50次被二小姐误伤成就达成~”
第50次的吗！
“芸雅，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二小姐一点也没用力呢。”
刚刚搓出火花了对吧！那是火花啊！
青灵终于松开了堵在我口鼻上的手，缓过气来的我自由地大口吸着公共厕所的清新空气。
“所…所以说…不是来找我们的吗？”
“估计根本就没发现我们吧。他们是来让隔壁这个犯了规矩的倒霉蛋变成亡灵的。”芸雅拉开与我们相邻的隔间，一具男尸应声倒地，“动作快点，这具尸体已经被人发现报案了，这会警察应该是被组织操作的交通堵塞堵在路上。”
“要干嘛？”我看着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浑身发毛。
青灵示意芸雅揭开尸体的衣服，露出左腹部一处将一个黑色横线纹身割开的创口。
“上传跟踪报告：幽灵帮。”青灵将地上的匕首捡回重新插进靴子里。
“上传完毕。组织要求安排现场。”
“知道了。”
我看着二小姐走向死尸，朝芸雅问道：“幽灵帮是啥？还有这是要干嘛？”
“一个记录在案的人类与残灵结合的犯罪团体而已。”机器人快速地做着回应，“因为这次情况特殊，需要帮助下警察。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再让有残灵协助的杀人现场彻底毫无破绽咯。”
青灵带上手套，摸进死尸的口袋，掏出钱包后抽走了里面的终端和身份证二维码以及支付点兑换券。
“得让他们认识到这是杀人灭口进而去查这个幽灵帮人类成员相关信息。这样我们也能利用拿来的东西抢在警察前面摸清这群人。”
“那，钱？”
“缺钱了。”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青灵和芸雅交换了个位置，机器人抓起地上的尖刀，朝死尸重重劈下。
本来就血流满地的尸体在被进一步的“雕刻”下变得面目全非。受不了这种场面的我强忍住呕吐感连忙转过头去。
“等等芸雅你不受人类保护协定的影响么。”不过好像没说不允许机器人攻击人类死尸来着。
“芸雅是人。”青灵轻轻地矫正我一句便急忙赶回了影院包厢。
啊？就这么又大摇大摆地回去看电影啦？
啊。男厕所。
“不用担心。幽灵帮的人已经撤离了。刚才我在厕所外待机的时候看的一清二楚。”芸雅扔下刀子，“说过这个男人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吧？他们要利用残灵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特性掩盖这件事哦。被发现顶多会成灵异事件罢了。”说完，她合上了那双不瞑目的眼睛。
“…像我老爹那样？”
机器人拉出自己胸前的迷你储物箱拿出自备的清洁头，将自己身上的血污擦洗一通后也朝外迈出脚步：“像子付先生那样现实世界都遭到大幅度改写以至于连坟墓都出现的情况，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样子他们真的知道我老爹些什么秘密。不过眼下还是先赶紧撤离现场为上。
——
不得不说，电影真好看。
一个小时后，放映厅照明亮度骤然提高，场景全息投影灯也将室内换成几十年前的影院放映结束后的模样。人们纷纷从体感座位起身往出口涌去。
“呐…我说两位…是不是该起来走了。”
“不要。我在思考。”
“你自己不也坐得舒舒服服的嘛…”
“那边的几位客人！电影没彩蛋，请先离场，我们要开始打扫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