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今天是几号来着？”
“26号，7月26号。”
我放下终端，瞥向车窗外。由于侧挡风玻璃上的太阳膜滤色，本是五彩缤纷的路景只剩下单调的墨灰，甚至还像面镜子一样倒映着车内人——比如后排某位机器人脸上显眼的蓝光颜文字。
“灵，乡下的话，可以吗？”
“放心，杜姐。”
啊啊。这两个迷之自来熟的，对话已经快听不懂了。
后视镜里的青灵很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和老妈不约而同地轻笑一声。
终端震动。我点开消息提示栏。
「二小姐什么时候和令堂这么好了？」
后面的芸雅不动如山，看上去像没开机一样。
「这种事去问你的二小姐啊，作为管家的你还会不知道么。」
「我怎么能干涉二小姐的私生活呢。」
我从嘴里吐出短促而不屑的声音，手指继续在浮空的键盘上挪动着。
「明明看上去就像个啥都要管的老妈子。」
“我说我说，你那顶遮阳帽好可爱，哪里买的？”老妈的语气就像个小女生，女孩子谈话状态吗。
「胡说。二小姐是不需要担心的好孩子！」
“朋友送的。”
“诶～真的你戴着实在是太可爱了！好久没见到可爱的女孩子了耶！”装作无奈的语调越来越嗲了。
「豁，看样子你家二小姐人缘蛮好的。」
「我们二小姐可是宇宙第一受欢迎的呀！」
如果那个装死的机器人有鼻子的话，现在估计已经能戳破车顶天窗了吧。
“杜姐。那我就一直戴着？”青灵有些认真、小心翼翼地问着，眼里的同情都快溢出了。
“讨厌～我就喜欢你这点！现在好像抱抱你蹭蹭～可以吗～我要来…”
“啊、啊…”已经坐在后排的青灵像个小动物一样不知所措地往靠背上蹭，张着的嘴不断抽搐。
“好好开车啊老妈！有点恶心诶！”
“嘁。”一声闷哼尽显本色。
前一秒还是满脸痴汉笑差点流口水的**后一秒就成了半死不活地嫌弃着的亲妈。真活宝。
「看样子令堂真的很喜欢我们家二小姐呢。」
「嫉妒了？」
甩手发出去后小隔了一段时间，消息才重新传来。
「没有。」
「绝对是吧！犹豫了这么久啊！」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芸雅突然抬起头说话，样子就像思考者想通了抬起头来面对答案一样。
车内突然安静。
“芸雅。”
“在、在…”
青灵静静地看着机器人，满脸的疑问。芸雅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像坨废弃的钢铁。
老妈瞄眼后视镜，嘟囔着问道：“第一批的家用机器人有这么拟真的感情处理模块了吗。”
“她不是机器人。”
啊，又是这句话。在这个问题上她总是喜欢做这样奇怪的辩解。
不过青灵的态度十分坚定，老妈也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毕竟如今有太多人将仿生机器人当做真人对待了。
「话说回来，你们就这样跟过来不要紧么。好像城市里的鬼魂还很多的样子？」
「完全不要紧哦。就市区内那散兵游勇知道组织的势力重新复出后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太嚣张。尤其是冲着组织而来的鸢小姐已经被我们干净利落的‘解决’之后。就算他们要搞事，也要先掂量掂量。」
「鸢她呢？」
「总之那天晚上你走之后她就和盘托出啦，自己只是在被某个人解救后受到其诱导想要报复活人，于是在那个救星的安排下操控了一群亡魂来袭击我们。至于她真正背负的人命，我想大概只有陈小旃这个可怜娃。不过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总之鸢她表示愿意加入我们。但说实话，还不能完全信任她。至于谎报给组织的歼灭报告似乎也已无事通过，报酬不少呢。」
陈小旃。呵哈哈哈。
「那躲在我老家的求救信号还在？」
「还在。只是不知道在躲避什么。行动申请已经上发给组织了，这次也是带薪的工作哦~」
“诶诶，客人们，关于云桥头有知道多少？”估计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老妈强行拉出一个话题来。
啊，一个以灵异故事出名的村落。
后面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是个很有故事的地方哦。好像是因为某个啥案件？嗯…叫啥来着？”
“丢人。”话音落下瞬间我就被老妈瞪了一眼。
“村里时不时会出现‘食面鬼’的事件。其实严格来说是将受害人面部毁坏的恶性杀人事件吧。”
“犯人没抓到？”
“没有。一方面据说是凶手过于精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另一方面村民其实不是很乐意协助调查哦。”老妈像个找准时机插入话题的小孩，语气十分地骄傲而且故作玄虚，“因为这个凶手只光顾那些大坏蛋的家呐。”
“呜哇…”机器人发出了复杂的感慨。不知道是和我一样感觉太没意思还是觉得民风过于“淳朴”呢。
“最出名的是那户大户人家的惨案对吧？听说他们家飞扬跋扈得厉害。”
“然后？”青灵眼里闪着光。
你倒是听得挺认真的啊？
“啊…那户人是典型的官宦家庭，父母其实都是能干的精英，加上一个好不容易求得的公子哥。而且呢，那家伙确实在父母的庇护下闹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在那个时候是战争年代，他的所作所为就算被曝光也很快被其他消息淹没或是被他父母疏通的关系抹掉。”老妈似乎很高兴找到听众，滔滔不绝起来。
“发生过什么。”
“唔…当时闹得最大的应该是这位大少爷和另一个小伙子抢亲的事情吧。他居然赖躺在情敌家门口要对方把未婚妻拱手让给他呢。”
“唔…”青灵的表情似懂非懂。
“虽然这看上去这只是闹剧而已，不过几天后那小伙子的父亲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同单位国企的铁饭碗，母亲也突然被各种流言蜚语针对，惨的不行呢。”
“哇，恶心。”我不禁吐吐舌。
“家里迫于压力只好要求那个小伙子和姑娘分开，听说事情并没有如愿。某一天那对情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小伙子的父母绝望之下不得不离开这里另谋出路。”老妈手指敲点着方向盘叹口气，“几十年前的事了。你老爸那听来的哦，弦。”
老爸吗。我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老妈，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有股平静的感觉。
“那个，抢亲是什么。”二小姐眼里的闪光丝毫未减。
车里又再度沉寂下来。
「给你家千金科普一下。」
芸雅点点头，低头片刻后朝青灵耳语起来。
少女兴奋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甚至连原有的神采也消失殆尽。
我转头看着眼神已经死掉的青灵：“你和她都说了什么啊！”
“按我在网络上搜索到的所有相关结果整合表述出来而已，辅佐以AI添加了一点点‘小细节’，没问题吧。”芸雅耸耸肩，“没关系，二小姐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青灵耳边的发丝垂下几缕耷拉在坏掉的表情上。
“——的吧大概。二小姐？二小姐！”
我不打算再吐槽那位机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