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国道上拐入旁边的村道，原本满是葱郁山体的路边景在随着村道深入小段后豁然开朗，变成错落有致的一座座土楼。
“好久没回来啦。唔…和十几年前相比变化不是很大的样子嘛。”老妈索性将车子置于发动机制动状态，东张西望起来，“就跟这辆车一样……”
后座的主仆已经把脸贴在车窗上了。看上去像是没见过南国乡下的外国人一样。
“芸雅芸雅，那些房子是什么做的。”
“根据全球百科上的资料，是被称为‘土楼’的建筑，利用未经焙烧的按一定比例的沙质黏土和黏质沙土拌合而成的泥土，以夹墙板夯筑而成墙体、柱梁等构架全部采用木料的楼屋。是从11世纪开始一直流传至今的古老建筑。”
“没那么夸张。这只是民生国时期成型的村落，这些用了和土楼相同建材和建筑方法的民房也才不过两三百年左右的历史吧。”我扯开安全带伸伸懒腰，“现在大部分屋子已经改造过了，不然没法住人。”
那些房屋墙体外插满着各式各样的当代必备的生活设施室外机，样子就像一位位苟延残喘的病患，又像经过神秘实验后的超级改造人，零零散散地盘踞在山腰、山脚靠近溪流的各处。
“好有趣。”少女已经从刚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了。她就像个初次见识到电视机里神奇画面的小动物，目不转睛。
“好可爱。”
这儿倒是有只觊觎小红帽的母灰狼。
安安静静的车子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处挺大的土楼前。
随着自动车门慢慢地上扬打开，外面混杂着水汽的潮湿和泥土腥味的灼热空气瞬间涌入凉爽干燥的车内，浑身的不舒服，感觉就像行将融化的冰块。
不过——
宽大的白色蝴蝶结遮阳帽，一袭长发被简单明了地抓成团状盘在脑后，和垂下的鬓角刘海与纤细的脖颈与锁骨搭配出和谐的韵味；天蓝色的荷叶边短袖T恤与白色百褶短裙散发出的夏季特有清凉在修长的白皙双腿与深棕色的马丁鞋形成的视觉上差距下得到与众不同的修饰…嗯嗯，好评。
“愣啥呢，过来搬东西，弦。”老妈开启后备箱。
“我也来帮忙。”青灵迈着轻盈的步伐朝杜姐走去。
啊，走掉了。我赶忙收回目光，转头准备走向车尾，却和机器人实打实地碰了个头。
“…!好疼的，干嘛啊？”摸摸前额刚才和机器人亲密接触的地方，貌似肿起一小块，“我、我可没有偷看你家…”
芸雅只是盯着后面的大房子，不发言语。四肢也僵硬地停在不自然的角度，好像真的宕机了。
正拖着大只行李箱的青灵经过机器人时朝“她”的头上就是一记手刀。尽管看上去只是盈盈一记，但芸雅嘴里还是吐出了“正在重新启动系统”的告示。
“豁……果然还是老机子了吗。”拎着旅行袋的老妈走过我身边时也在我的头上来了一下，“快去帮忙！你看看人家！”
我撇撇嘴，朝车上自己的行李处走去。
刚将帆布包甩上背，突如其来的阵风伴随着银白的身影迅速远离，回归神来时芸雅早已不见踪影。
“这……”
“时常会这样，不要紧。”青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双眼紧盯着芸雅消失的方向，嘴里又嘟囔着重复，“不要紧的……”
少女脸色有些阴郁，但当注意到我正在观察时立刻变回了原来的平淡如水的表情。
“你们两站在那干嘛呢！热的要命，快进来。”
青灵径自扭头走开，我也连忙跟上踏入了阔别已久的老房子。
自从老爹去世后这里便不再是我逢年过节必须要来的地方。记忆一直停留在近十年前，那是一座虽然破旧但十分恬静的大宅，虽然外形勉强能看出是客家人仿照中原大户人家建造的双层大院外，但里面摆放着许多现代设施，土墙也是修修补补地掺杂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水泥；整个屋子的东边甚至完全拆除改建为纯白的两层民房，样子很是滑稽，像个灰头土脸的老头左手臂上绑着层厚厚的石膏。
然而父亲死后，原本就只有在春节时才能聚集点人气的大空房彻底沦为暗牖空梁。不过，如此僻静的大屋貌似很受老妈的钟爱。因此她并没有变卖而是留下来作为自己的度假村，平时则是请了个村里的亲戚帮忙打理。
这么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老妈日思夜想的丁姨？
我朝位于一层的客厅瞄去，光线昏暗的室内除了弥漫着轻微的水气腥味外，只有摆放得井然有序的干净家具，并没有人在里面。
“才一会功夫怎么人都不见了…”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了房间门开关声。
“那，灵你就住这间，我在走廊尽头拐角处的那间。机器人充电处在一楼。顺便，臭小子的房间就在你边上哦～”
呵。
“知道了，谢谢杜姐。”
随后是青灵用钥匙开锁推开房门的声音，伴随着厚重的行李箱在单薄的木地板划拉的低鸣。
“弦啊，在哪呢？”老妈从楼上探出头来和我四目相对，“带人家去四处逛逛，顺便去看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他们好久没见到你啦，不过听说最近山上不太平，就不要去了，有问题找丁姨。啊。”
“又要闭门修炼了？几天。”
“回去前。”
“啊，加油。”我撇撇嘴，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
老妈嘟起了嘴：“什么嘛，真是亲儿子。”
亲娘您慢走，祝创作顺利，赶稿来得及。
摇摇头叹口气，刚准备将背包甩上肩。身后的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一般，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猛地回首，不知何时那位板着脸阴气沉沉的阿姨早已静静地矗立于不远处。
一袭棕榈色的大妈装，搭配上有些褪色的围裙，干练的短发和微驼的背以及粗壮的臂膀怎么看都是一位农村家庭主妇。
“你就是藤家的小孩对吧？”那张如同化石般的面孔硬生生地裂开条弧线，样子却有些滑稽。
“啊…嗯。您是，丁姨？”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棱角分明的化石顿时柔软下来，传来阵阵咯咯笑声：“之前听杜小妹说要带公子哥来了，这下总算见着面嘞。还记得我吗？”
“啊…完全没印象。”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大妈，只是陪笑。
眼前的化石伸出粗壮的手臂，“啪”地拍在我肩上，笑声依旧：“这就不记得了啦？就以前带你去柑橘园摘橘子吃的时候碰到一条竹叶青的事。”
啊——
“清弦，杜姐去哪…”
“那个时候你吓到尿裤子在那一动不动，是我把你抱回来还给你换的衣服嘞。”
最后这席话就像瞬时引信，将重磅炸弹在我们和刚跨入客厅门的青灵间炸开。
青灵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朝我这儿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清弦？”
“啊呵呵呵呵，让人看笑话嘞。”这块石头和刚才早已判若两人，豪放得有些令人不适，“还带同学来了？这几天可要好好招待哦～那么，背包我先帮你放房间，待会还得煮饭，你们慢聊。”
说完一席话，丁姨收起生动的表情，恢复到原来的“岩石模式”，接过我的背包后就沉默不语地走开了。
“嗨呀…真是麻烦。”我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才想起刚才青灵站在这儿的目的，“啊，青灵同学，我老娘这段时间不出意外基本都在楼上她自己房间里，就由我来当向导了。”
“那个阿姨是？”没想到青灵脸色仍旧不太好，从芸雅离开起。
我看了眼丁姨消失的门口：“是平时帮忙打理这座屋子的村里熟人，嗯…保姆…吧？”
“会在意我们去哪了吗？”
“我想是不会…为啥这么问？”
二小姐四处张望，确认没有旁人后，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将一只无线对讲式耳机塞进我手心。
很小巧的设计，可以轻松地挂在耳朵上，和体积相对之下硕大的对讲按键清晰可见。粗略观察过后，我将这个小玩意儿挂塞进耳朵。
“听得到吗？芸雅请求通话。”耳机里传来那独具特色的电子音。
“芸雅？”我有些疑惑地看向满脸严肃的二小姐，接通通信，“你个家用机器人在需要帮忙的时候跑哪去了？”
“哦，阿清啊。刚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说吧。”
“这座村子里那个关于‘食面鬼’的事情，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有记载应该就是陈家灭门案吧。因为这个故事其实从古代开始延续很久了，所以不清楚是不是周期性的。”
“……”
“喂？”
“那个，事件有什么细节吗？”
“唔…死者的面部都被啃的无法确认，并且死于喉咙被咬断。据说食面鬼还会把‘坏人’带走。不过后面这部分是用来吓唬小孩的传闻而已。”
“等等，就你说的这个。”
“嗯？”
“我想不是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