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喉头上下蠕动，一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表情：“后来我们也索性抱成团对抗这种被全城围攻的局势，但是他们意外的……顽固。最初对于抓住的俘虏只是想好好对待问出话来就好，毕竟已经死了不想太折腾。可是这并不奏效，我们得到的要么只有假消息要么只有当场不停‘自杀’等其他援军的表演。同伴一而再再而三地死于这些消息带来的后果，我的班组就是听信了一个幽灵的‘帮助’并被带到伏击圈，结果只有我爬了回来。应该就是从那时起情况彻底的失控。”
“所以借着名义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大叔发出苦涩的干笑：“呵呵。还能有什么。当更多的队伍嗅到赏金的味道赶来加入狩猎后解决这些只拿把刀的幽灵们简直轻而易举。比如拉个警戒区冒充Airsoft枪战游戏什么的，这个被围住的街区半天左右就能清光。可除了大量报酬外就没用了。‘守夜人’也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他那帮亡命之徒，给我们冠上一些屠夫之类的美誉。”
“那你们还真是顺水推舟。”
“有的人早就杀红了眼，有的则是被复仇蒙蔽了心智。趁机赚钱的更是大有人在。”大叔眼睛出神地盯着窗外，“还有那个隶属1342队下的集中营。如果你们在这里有一段时间的话应该已经有了解了吧，割韭菜的地方，当时从这些幽灵身上剥下来的肢体化成的G能源在黑市上一小瓶能卖几百万的支付点。”
“然后你就逃了？”
“呵哈哈哈，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军人，无非就是拿着枪的打工仔而已。我也良心过意不去啊，也想上报组织啊，但是你猜怎么着？被人拿枪顶脑门了，自己身边的同伴没人愿意跟我干这门子的傻事。”大叔转过头直视着芸雅的头部，“我知道你在录像取证，那么刚好，我把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反正都是要遭报应被咬到面目全非的人了，让我一吐为快吧。”
芸雅的摄像头微微对焦。
食面鬼被称为“报应”么。
大叔叹口气，突然郑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朝机器人“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下，面色凝重地说：“这次求救不为别的，只希望来的人能救走他。”
他的目光直挺挺地投向正在屋檐下的小男孩。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芸雅停止录像，起身将大叔扶起，“你们还真是给我们留了个比烂苹果还臭的摊子呢。现在那帮特殊种正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嘞。”
——“454小队队员，芸雅，代执行队长邵青灵命令，现在起我队正式请求贵方支援。我方确保阁下人生安全，贵方负责提供一切情报。是否同意？”
大叔看了看眼前的机器人，又看向正在玩皮球的小男孩。
“原1342小队队员，许成戟，代阵亡原队长行使指挥权，同意请求。”
纤细坚韧的机械掌同长满茧子的手掌握在一起。
“照片录音上传认证完毕。那么这样就算完成——”
突如其来的骇人尖叫划破了午后宁静的乡间。芸雅的HUD标识出声音来源的方向，就在几百步远的下坡处的民房。
机器人几乎是瞬间就冲出屋子赶往现场，大叔跟着急急忙忙出来，朝小男孩一阵比划后也跟了上去。
这条路顺着旁边的溪流蜿蜒而下，二者之间是茂密的竹林，而道路靠近山体一侧就是民房，也就是说——
启动热成像仪，朝门口对面的竹林横向快速扫描，并未发现其他可疑热源。
“切换到视神经传输。”
灰色的世界在镜头重新刷新后变回正常视野，周围仍旧空无一“人”，然而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重新将视觉的传输交还给机器处理。
刚才发出尖叫的目击者正扶着院子的大门惊魂不定，是个皮肤黝黑的阿姨，从院子里铺满晒干货用的簸箕来看，她应该是来收借这边废弃的空屋院子里的空地晒的东西。
没看到可疑的迹象，太晚了吗？
“检测到您心率过快，四肢有发抖症状，但无病理现象。因此判断您可能处于危险境地。请问您是否需要报警服务？”芸雅刷出了平时家用机器人的日常台词。
阿姨重新定了定神，脸上的惊恐却突然消退，她趔趄地走向芸雅上下摸索起来。机器人好奇地等待着她的举动。
她在找老式家用机器人身上特有的通话操作按钮。随后对着挂电话的红标狠狠地按了几下。
拒绝报警？！
要不是这幅老式的躯壳没有表情系统，否则芸雅现在的五官肯定惊讶得拧成一块了。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阿姨确认完报警电话没挂出后便神色慌张地径自离开了。
总之先进去看看。望着那远去的诡异背影，芸雅抽出手枪，解开保险拉动套筒，将枪口朝向天空。
“喂，这里就交给我吧。”赶上来的大叔朝机器人示意后掏出终端准备打电话报警。
芸雅径直走向屋内第一层，举枪就位。等许成戟点头示意之后，她一口气冲入大厅。
堆放着杂物的一楼大厅将外头的炙热阳光同屋内隔离开来，却没能防止无孔不入的水汽入侵。空气中弥漫着物件受湿气侵蚀而腐烂的味道和从裸露的混凝土结构上脱落的粉尘。
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
机器人看向通往二楼的木梯。
当她将脚踏上显得十分老旧的台阶时，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梯子的尽头昏暗得骇人，看样子整层楼在这个时点正处于阴面。
芸雅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大摇大摆地走上直达客厅的阶梯，果不其然接近下山的阳光被屋檐遮挡后只在窗前投射下小片金黄，整个室内就像石蛙的藏身的石洞，只不过除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四溅的发黑血迹外没有丝毫人藏匿的气息。
看上去这里并不是常住人的屋子。几乎没有装修的四壁草草地涂着一层粗糙的水泥，所谓客厅也只是摆着一张皮革龟裂的沙发和一张木皮都翘起的长方形茶几桌。桌子上横着台全息电视的机顶盒以及凌乱得到处都是的烟灰、瓜子壳以及塞满烟头的烟灰缸。本该是卧室的几间侧房甚至连门都没装，更不用说床一类的基础生活设施了。
这样一来虽然现场十分凌乱，但是过于简易的室内布局也让人很难躲藏，基本不用担心哪里躲着人和鬼。这倒是方便了连热透视扫描仪都装不了的这具躯体。
机器人横扫现场，拍下全景照片，随后她的视线停在了尸体上。
且先不论死者们身上打斗的留下来的累累伤痕，被啃噬到几乎无法辨认的面部首当其冲的就夺人眼球了。有的是面皮被粗暴的撕下，有的是脸颊被啃掉大半或是鼻子被整个啃下，还有的甚至近乎只剩血淋淋的骨架。这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知情的目击者犯人身份。
“听得到吗？芸雅请求通话。”
一阵嘈杂过后，话筒对面传来和那双死鱼眼十分搭配的有气无力的应答。
“哦，阿清啊。刚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说吧。”
“这座村子里那个关于‘食面鬼’的事情，上次发生是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脑内瞬间被巨大的声音淹没。几乎就是警报发出的同时，芸雅抽出手枪对准了还站在楼道的许成戟。
……
“喂？”电话另一头清弦催了句。
芸雅透过照门确认了眼正拼命摆着手的大叔，机械手指生硬地离开扳机，缓缓放下枪。随后才回应电话。
“那个，事件有什么细节吗？”
“唔…死者的面部都被啃的无法确认，并且死于咽喉创伤，也就是喉咙被咬断了。据说食面鬼还会把‘坏人’带走。不过后面这部分是用来吓唬小孩的传闻而已。”
“等等，就你说的这个。”
“嗯？”
“我想不是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