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眼时，山里的凉风吹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哇！”
清醒后，站起身想伸个懒腰，肩上枪带突然传来的重量下坠吓自己一大跳。慌乱中愣是将冲锋枪在自己跟前像是杂耍一样颠得七上八下后才找到枪托位置抱住。
小小的骚乱过后，周围再度静下来，只剩下屋外山林里传来的阵阵虫鸣。
我悄悄地环视周围，确认没人正用怪异的目光看自己的即兴表演后，松口气。
也不知道这一盹睡了多久呢。
从屋外正对的山腰上的人家灯火都已熄灭来看，应该是已经到夜深时分。就算喜欢挑灯夜战的老妈那间屋子此时也熄了灯。
皎洁的月光如琉璃洒下，将本该漆黑一片的二楼走廊照的通亮，这是在灯火通明的都市里永远也感受不到的宁静且温柔的光。
借助月光，我看了眼隔壁房间，依旧房门敞开，里面没有动静。看来机器人管家的充电还没完。
或许关于是否安全这个问题是我多虑了。
这么想着，我将顶得后腰生疼的弹匣取出，卸下枪带，将装备放在我房间内的书桌上，随后将凳子搬进屋，放于床边，然后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映射出少女平静的睡颜。她那还没恢复血色的嘴唇微张，似乎睡得很香。眼下，除了青灵那一头还夹杂着各种东西的秀发外，根本让人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前这还是个扛着枪到处跑的士兵。
我缓缓在床边坐下，掏出终端。全息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午夜两点。我甩开界面。今天的本地新闻用硕大的字体在网页上写着今天320高速路段以及的重大自然灾害新闻，当地驻扎部队也已出动协助抢险救灾。
下一条则是市中心的公园有人恶意燃放鞭炮。
这年头媒体已经没事做了吗。
思考半天，准备打开老妈写的小说。
旁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声。
扭头望去，青灵已经耷拉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披头散发的，要不是她身上穿着的睡衣还是可爱的粉色还有一堆小鸡图案以及那一头还能看见挂着苍耳的乱发缓解了气氛，不然真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她双目耷拉，眼皮不停地抽动着，似乎在试图睁开。
“青灵？”
少女循声缓缓转过来，那腐烂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丧尸。
她朝我伸出双臂，像是女孩子在试图将喜欢的东西拥入怀抱，又像僵尸在平衡自己的身体。
梦游？
听说面对梦游的人，最好是配合对方直至重新回床睡着。
但眼下这场面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脸皮去相拥，少女这幅模样在灯光照应下怪吓人的。
我伸出那根笔状的终端，像是在玩含羞草一样轻轻碰起青灵那悬于半空的手。
样子有点像在逗猫玩——
——终端触碰到她手指的瞬间，被她突然出掌拽住，往回猛拉，我在认识到该松手前因为下意识的紧握导致自己跟着终端一起被这只野猫拉了过去。
从很久前我就想吐槽了。青灵这怪力究竟是哪里来的？！
少女轻盈一拉轻松得像是在拉松紧绳，随后侧身，让我直接撞上床头，鼻子猛地一腥，也不知道流没流血，床头灯也在撞击时误触开关彻底熄灭。
“你干什……”
我捂着鼻子在床上刚扭过身，青灵翻身一转就直接坐了上来。
唉？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么。”
这句斥责以我的呆愣结束。如同丧尸般的少女此时已经俯身到我脸上，她那极不自然又迅速的弯腰甚至带来一阵风，将我仅存的思绪通通吹走。
两人的脸贴得是如此近，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她依旧只睁着缝的眼瞳，我都不知道此时的青灵究竟是醒着还是，梦游。
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垂下，在脸上刺挠着。很不幸并没有传闻中女生的体香，只有发丝之间挂着的残枝败叶和隐约能闻到的硝烟与尼龙的味道。
大脑最终没有放弃抵抗，残存的理智拽动空出的手臂，试图推开身体上那从未经历过的重量。
然而这样的反抗在青灵看来似乎是过于孱弱了，她收紧双腿，将卡住我腰腹的力道增加，让我无法从腰发力，随后如同雷霆般反制住我伸出的手臂。
另一只空出的手似乎也被她看穿，甚至还没动便被青灵用缠满绷带的伤手死死压住。
“……青灵？”
彻底无法动弹后，我将所有的困惑和恐惧化作这句轻飘飘的疑问颤颤巍巍地道出。
是的，恐惧。在外人看来如此桃色的时刻，我相信只有亲自经历过青灵那奇怪的力道人才会知晓这不亚于狗熊的凌厉控制是真正的狩猎。
少女逐渐贴近我的脸，她侧过头，直接凑了上来。
右脸颊上传来轻轻的鼻息，紧随其后的是十分软弹且温热的触感。
这无疑是亲——
脑袋里甚至结论才下到一半，甚至来不及给激素下令上升，脸上那暖呼呼的触感突然扩张淡薄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坚硬锐利的东西抵住我的肌肤。
啊？
没有任何犹豫地，半睁着眼眸的少女瞬间发力，将牙齿直接嵌入肉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钻心的疼瞬间轰击还在准备**的大脑，我直接惨叫出来。
更令我绝望的是，能感受到青灵的牙齿正在肉里逐渐咬合。这么下去，脸将会被她活生生扯一大块下来。
疼痛激起四肢的条件反射想要去拦截，却因为被压制而颤抖不已，双脚甚至因疼痛而抽搐，不停地敲打着床垫发出闷响。
喉咙在这深夜中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最大分贝的叫声，希望能够引起谁的注意前来救援。
在牙齿越陷越深，只要青灵再一发力就能完成咬合时，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少女赶忙收嘴，起身，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唇。在流入室内的银光照射下，拥有精致面容和白皙皮肤的青灵满嘴猩红，样子与小说中的吸血鬼几乎没有差别。
不，或许叫她“食面鬼”会更好点。
不知是疼痛还是被这么对待后的屈辱与不甘让我泪眼婆娑，但是朦胧之中我似乎看见青灵对准了我的咽喉，准备咬出下一口。
嗓子没撑住几秒便彻底喊哑，老妈房间由于铺设了吸音材料，导致外面的声音几乎难以传入，而芸雅似乎充电还是没有结束。再要不了半分钟，青灵就能像头猎豹那样咬断我的咽喉。
“二小姐……醒醒！”
这句沙哑的怒吼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少女一口咬住了自己缩回到嘴边的手臂，同时也松开了对我的压制。
在她松开的瞬间，那股熟悉的触电感再度传来，紧接着核心力量突然爆发，我半起上身，两手锁住她那纤细的腰肢，从胯部发力将青灵颠了个个儿，将两人上下的体位像挪太极那样反转，旋即高高举起拳头，准备发力揍向正咬住自己的手丝毫不抵抗的少女。
快停下！
须臾之间，不受大脑控制打出的拳在距离青灵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全身过度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去，身体瞬间被难以名状的窒息感和不适吞没，我赶忙撑住上半身，大口喘起气来。
这应该就是那个什么人工天赋使用后的副作用了吧。
滴答，滴答。
脸上伤口渗出的鲜血缓缓地滴落在少女脸上。她也缓缓松开口，拉着血丝的手臂上多了一道不亚于我脸上的创口。
“清弦。”
“哈啊、哈啊……嗯。”
“把枪给我。”
扭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冲锋枪，准备下床去拿。
刚起身，腰部再次被青灵用抬起的双腿环绕钳制住，我朝身下的少女送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的眼皮子正在不停抽动下压，原本清澈的绿色眼眸在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显得浑浊不堪。
“她在……控制我。”青灵语气显得十分艰辛。
再次扭头看了眼摆着冲锋枪的桌子，它在床的斜后方，中间还隔着床尾的隔板，哪怕伸脚过去也够不着。
“这下麻烦咯。”我苦笑一声，身下的女孩便重新像头野兽咬了上来。
这回我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挡下她的撕咬。至少手臂肌肉应该比脸颊上的能多撑一会。就结果而言，至少痛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了。
但这么下去，我们两个迟早栽在青灵刚才说的“Ta”嘴里。
“噢噢噢噢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在此时听来无比亲切的电子音。
充完电的芸雅大概是发现房间里的床上没有二小姐的身影，便过来查房。
“来的正好！”
“啊？阿清你还有这癖好？”
“我——”骂人的话刚到嘴边，银色的身影已经到跟前，将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青灵旁边一个身位的地方。
“给你个机会，要么现在放开他们，要么现在让我打成筛子。”机器人朝向在场的第三人发出了通牒。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少女旁边有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可能是刚好处于床头灯灯光的阴影处，也有可能是月光刚好洒在青灵这一侧吸引了我的注意。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身影便像条泥鳅一样从窗户滑了出去。机器人应该是顾忌到空间狭小射击带来的跳弹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并没有开枪。而化作野兽的女孩也终于松开她那血盆小口，一头软了下去。
我几乎是瞬间翻身下床，躺在地上。不知为什么，坚硬的搪瓷地板在此时的感觉比松软的床铺更要安全上不少。
脸上，胳膊上正一阵阵地传来火辣的刺疼。视野里机器人缓缓地在我身边蹲下，开始检查伤势。
“这草莓种大发了哟，阿清啊。”
“我才是受害人啊混蛋。”
“不好意思。”
“……青灵她呢？”
“你比她严重。”
“……”
“在这等等，我去找找带过来的医疗箱。另外，杜姐她很安全，我的敌我识别模块没有再在HUD附近显示任何可疑信号了。”
说罢，机器人起身离开。
我长舒口气，抓住床沿，艰难地站起身。
脸上止不住地往下淌出一道道暖流，滴在同样血流不止的手臂上。
身着凌乱睡衣的少女睁着眼呆呆地躺在刚才两人激烈战斗过的杂乱床单上，刺眼的暗红滴得浅黄色的被褥和床单到处都是。
“青灵。”
“清弦。”
“……”
一阵尴尬的沉默。
少女默默拉过被褥，把自己埋了进去。
“不好意思。”
这小心翼翼的道歉让我失笑出声，咧嘴的动作牵动脸上的肌肉撕动伤口，活生生让我把苦笑咽了回去。
“没事没事。”千言万语汇聚成强装镇定的一句话。
此时，心里也愈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青灵同学。让我也加入到你们的行动中来吧。”
“……”
见被褥里的小动物没了动静，我拿过弹匣，伸出去轻轻拨开被子。
出现的是女孩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你最终还是踏出这一步了么，阿清。”
身后门口传来机器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