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窗外隐约飘来的怪异味道将萧唯的意识从睡梦中唤回，她猛地一睁眼，前挡风玻璃外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长长车龙。
她从放倒的座椅上缓缓坐起，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疼感提醒她这次出任务欠自己一次美容觉。
“谁这么一大早地发动汽车开空调啊……”萧唯扳过后视镜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才发现味道的来源并不是前方的车辆，而是一台台军用运输直升机正在仿生人士兵的指挥下将移动厕所小心翼翼地吊放到路边。
“真是想不到啊。现在军用直升机声音已经这么小了。外观也和我小时候看到的差别大了去。”不知什么时候在副驾驶座上醒来的老陈拿着终端正和前面车辆伸出手拍照的人们一样正拿着终端对着天上那一头头长得像蜻蜓又像苍蝇般的钢铁巨兽不停拍着，“这可是正儿八经烧油排放的大怪兽啊。”
看来这股怪味儿是这东西排放出来的。
“这下不对他们生气了陈队？”
“一码归一码。这种钢铁的浪漫不论几岁看都不过时啊！”
什么钢铁的浪漫啊。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就是为了更高效率的杀戮吗。只不过在披上国格后便能成为国民追捧的对象，无论哪个国家皆如此，只是强加于这些只懂得无情运作的机械一层民族主义的滤镜罢了。
萧唯暗暗打心底里吐槽，自顾自地在镜子面前梳理完头发后，从随身包里掏出小的化妆镜和补妆用的气垫和唇笔浅浅地补起来。
片刻后，见陈队仍在拍照，萧唯便拨通了王文玉的电话。
“哟萧队。昨晚的高速路野营好玩吗？”一如既往充满精神的声音飘了过来。
“好玩，你看。”萧唯把前置摄像头打开，果不其然对面在看到直升机作业后“哦哦哦”地惊呼起来。
不过她没给王警员太多时间好好观察，马上切掉了摄像头，回归通话：“那个，王文玉，今天麻烦帮我传达下大概九点左右会来继续口供录制工作墨某父女，让他们改天再来呗。”
“可是交由其他警员来完成剩下的工作不行嘛？”
“有些问题感觉还是我来亲自问那个小丫头比较好。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哦，好吧。”
“倒是你那边审问进展如何了？”
“一团糟！”这回轮到王文玉抱怨起来，“那个姓刘的，一会儿说自己干的杀人，但是问起细节却根本对不上。一会儿又说和死者没关系，现在又开始不承认自己杀人了。”
果然，可能自首不是他最初的动机。
“是不是从今天开始这么奇怪的？”
“还真没注意，不过能明显感觉到过案发时间后隔天开始话就比较多。”
“这样啊……”
“老实说萧姐，我感觉他不是来自首的。更像是……”
“更像是出于什么原因用自首当幌子来寻求庇护的，对吗。”
“对。”
“那关于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呢？”见陈队不知什么时候缩回车里旁听后，萧唯直接打开公放。
“目前唯一也是最大的进展反而不是来自他身份的调查，而是尸检报告，法医在他左腹部发现了那条黑色横线的纹身。”
“幽灵帮的？那嫌疑人刘某应该也有吧？”
“有。加上两人还是同合租房的室友，我们才咬定两人的关系。现在针对刘某的审讯也已经往‘幽灵帮’方向上去了。一会儿正准备继续呢。”
“那和其他人也说声辛苦啦，我们等你们好消息。”
“哪里哪里。你们也不容易。哦对了萧姐。”
“嗯？”萧唯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飞来横祸。
“新一期的《sexy men》到——”
啪。嘟，嘟，嘟，嘟。
车内再度没了人谈话的声音，只剩下公放的终端传来切断通话后的声音环绕在萧唯和陈队之间。
“咳。我趁那些仿生士兵不在出去抽根烟。”
“啊。好。”萧唯眼里只剩下了那个通信结束的画面。
“还有，手别抖了。”
当陈旃猛抽一口气坐起后，发现天已大亮。再次后怕地连忙摸向自己的身躯，发现本来应该存在的致命伤已经完好如初，甚至连割破的衣服都跟着一起恢复原状。尽管如此，昨晚“死”于割喉的他仍旧在醒来时差点没缓过气。
昨晚人迹罕至的街边长椅，此时正和他一起在路边静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椅子与少年是被世间遗忘的角落一般。
陈旃只感到一阵阵的恍惚，喧嚣的街道像是把榔头不停地用各式各样的声音敲击着自己刚苏醒没多久的大脑。
他看着落在身边的一只耳机，将其捡起来放入自己的口袋。
挣扎着起身，再度瘫进长椅上。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以及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总之先回去吧。
拖着自己的躯壳，像具丧尸般游荡起来。感觉自己的脑子正经历着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过程。
这个是商店，那个是饭店，这位是商贩，那位是学生。
该死，总感觉有什么远比现在还要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回想起来才是。
前方那个打着伞的是……？
应该是个逛街拍照的吧。
“有人在等着你去救哦。”
迎面撞入打着遮阳伞的少女怀中时，一句冷不丁的话语突然从耳边飘来，就像那个晚上碰到鸢时一样。
诶？鸢？
“哇啊！”大脑突然清醒的少年亡灵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并下意识地推开了跟前的女生。
“哦，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呢。没事没事，亡灵被亡灵杀死复活后总要经历这么个阶段的啦~哈哈~”如同夏夜小溪般清澈的声音咯咯笑起来。
一通自言自语的话这才将陈旃的注意力重新放在跟前的人身上。
一柄老旧的光源自适应变色伞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看到下半张脸勾起嘴角与水母头发型下左右各垂下的长辫子，身着一袭带有黑色液体溅潵效果装饰的浅色莲蓬裙，搭配上深褐色的及膝长筒靴，将白皙的大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而少女轻盈的动作带起偏偏的裙摆之下绑在腿上的枪套带又若隐若现，神秘而又危险的味道。
那半张脸之下精致的鼻头与略显几分可爱的小嘴透露出一股熟悉的气息。但陈旃一时半会无法去细细思考在哪里看到过，而是匆忙地朝眼前这位神秘的女生道了谢：“谢谢及时提醒我！再见！”
说完，他便从侧身让开的少女前方飘然而去。打着伞的少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勾起的嘴角渐渐平复下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没一会儿，她便哼着小曲，往相反的方向没入了人群之中。
混蛋！我居然把被人袭击还有同伴被掳走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旃不停地咒骂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往青灵他们的住处赶过去。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唯一的求救方法便是原定于昨晚去启动的那个东西，看看能不能和所谓对付死人的专家们建立起联系。
不知为什么，自己起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昨晚那些成群结队敌人的身影。但陈旃也丝毫没有去怀疑这种反常，甚至也不怕是否有人一路跟踪，径自闯开了特地没上锁的据点外的房门。
院子里正摆着一件硕大的东西，朝天竖着。似乎是为了避免周边邻居无意从窗户里的窥探，这件东西正被幕布遮盖着。
陈旃抓住布角用力拉扯，让里面的东西重见天日。
这是一具60mm涂有黑灰色哑光漆的迫击炮。那天青灵他们临走前已经由机器人提前调校完毕，剩下的便是将旁边箱子里那颗特殊的炮弹打出即可。
“到时候你们把这玩意塞进去，把这个扳手一样的玩意儿扣动就行，懂吗？发射完后赶紧把东西挪进去。”那个机器人临走前是这么交代的。
少年看着手里捧着的这颗有点怪异的炮弹，水滴状的尾部挂满了被机器人称作增程药包的东西。
总之，把这玩意儿打出去就行了吧。
将炮弹塞进立着的迫击炮后，扣动扳机。震耳欲聋的音爆声瞬间充斥着这个小小的庭院，由于四周是其他房屋的墙壁而更加收窄音源的扩散，着实将火急火燎的少年直接吓坐在了地上。
据说，这是枚炮射无人机。虽然不知道启动后会怎么样，但应该这房子的哪里应该会有能联络到无人机再联络到青灵他们的操作台吧，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少年这么想着，将迫击炮连同炮座扛进屋后四处张望起来。
结果除了通往地下室的门无法打开外，根本找不到任何类似东西存在的迹象。
他懊恼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头。
“我该怎么办……”
当陈旃停下来后，才注意到口袋里传来的异物感。
掏出来一看，是之前鸢带着的那只耳机。
拿着耳机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少年就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把耳机胡乱地塞进自己的耳朵。
然而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可能在昨晚的打斗中损坏了。
这就犹如看见希望的出口被猛然关上大门一般，铁门关上的声音让陈旃的内心跟着“咯噔”地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