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哒哒哒哒。堪比雷管爆炸的，振聋发聩的声音。
跳弹嵌入自己周围地面，墙壁扬起的沙尘模糊着视野。烂尾楼的楼道里，空阔的楼层间传来数不清的叫喊声，钢铁的装备之间碰撞发出的异响，以及时不时再度传来的，急促且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自己耳边。
每响一次，肢体就不受控地抱紧自己一次，强忍着想要哭喊，但爸爸说要捂好自己的嘴，才能活下去。
可是爸爸在哪里呢？好不容易见到的爸爸再被其他叔叔叫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爸爸你个大骗子……呜呜呜……”
小声啜泣着，反正周围这么嘈杂，应该没人会注意到躲着的自己才对。
爸爸是个骗子。他骗我有危险，和叔叔们一起住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住几天才能安全，不让我和其他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去春游。
爸爸是个骗子。他骗我在这里和其他小朋友呆着很安全。可是现在其他小朋友都被奇怪的会飘的叔叔杀掉了。
爸爸是个骗子。他骗我有朝一日能见到死去的妈妈。
“呜呜呜呜……”
越想越委屈的她越来越止不住自己的哭声。却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
仿佛这份安静是默许了自己能够安全的哭泣一般，她开始放声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脑袋顶上的铁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突然掀开。
自己躲着的漏洞铁箱被发现了。映入自己婆娑泪眼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叔叔，和一个像刚才杀那些小朋友一样有着奇怪惨白皮肤的叔叔。
两人的脸上，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悲伤，但带着些许欣慰。
——
她猛地睁开眼睛。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这废气的办公桌上睡着了啊。而桌子跟前就摆着能让自己睡着的原因——那个糟老头子不知道从哪收集来的一堆纸质的学术文献。
这里是璋市城西郊外的废弃工厂。眼下这名染着金色齐肩头发，身着黑色骑行皮夹克，看上去一副不良打扮的少女正打着哈欠趴在这间能看见车间的废弃会计办公室里，这里已经经由人打扫重新简单装扮过，除了紧邻车间的玻璃是碎的外，还是能很舒服地使用里面经过挑选清洗后的办公桌椅。虽然墙面已经发黄，且有些地方已经掉砖，但好在有人拔过草，虽显破旧，但不至于荒废。
“梦蕊啊，又睡着了？”
身后传来那糟老头子特有的温吞的声音。
“太无聊了。老李。我就不知道为什么研究一个奢侈品的推销能研究到门店面积和销售额的关系上。这将来用得上吗？”
“用不上也得学。”老幽灵背着手过来卷起书敲了敲梦蕊的脑袋，“你不是对这块感兴趣吗，那大学的专业知识就得学这些。不管用得上用不上。”
“呜……可是我学大学知识只是为了将来找个工作而已呀。这些东西用不上而且也太无聊了。”
“无聊也得学。学习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老先生低下头透过眼镜看着现在正玩转着办公椅的学生。
“真搞不懂为什么我非得读书学习工作……”名为梦蕊的少女有些赌气地自言自语，但还是让老李听到了。
老幽灵叹口气，还是慢慢吞吞地说：“你不要辜负了孟大和徐大最后的……”
“好好好是是是，‘好好读书好好工作，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过正常人的生活。’您和他们两和我说过无数遍了！无数遍！字数加起来都能绕地球一圈了！您差不多也该停一停拿他们两个来压我了吧？”
梦蕊腾地从办公椅上起身，在老先生的注视下故意摇摇晃晃没个正形儿地走向办公室门口。
“其实我还是喜欢和你们这帮臭家伙待在一起啊。”
小声地留下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有人看守的办公室，独留下老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边哼着歌，少女一边蹦蹦跳跳地下楼来到车间内部。
这里早已不是最初荒废工厂那样摆放着腐败破烂的机械，经过常年的清理和改建已经根据流水线的走向搭出了许多隔间，用以各种功能。眼下这个车间的隔间主要是物资储存用和临行前的简易会议室，以及少量核心人员居住用，比如她自己，住着目前最大的一间，就在刚才的办公室边上由一间玻璃还算完好的会客室改建而来。
这间罐头厂之前是由一家小型的家族企业创办，因此厂址规模并不算大，只有一个大的生产车间，一个装配车间，一个装卸场，一栋行政楼兼住所与食堂。少女一路穿越过和她打招呼即将外出去搜刮物资的队伍们。
“程头儿好啊！”
“好哦！祝顺利！”她朝即将出发的队伍露出灿烂的笑容。
“程头儿，来的正好，原料库那边清理工作快完成了，预计这两天。”
“通知工程组的那几个可以抓紧时间改造了，装配车间那边的住户有自愿加入工程实施的可以叫过来，他们要求的住处扩建。”
“程头儿，这个月订的纯净水他们应该今天会送到指定地点，但是现在货车都开出去拉其他物资了，怎么办。”
“让特殊种组的先去那边守着，有人来偷就闹闹鬼给他们吓吓。另外叫一队离得最近的在外面‘狩猎’的队伍过去，武装看守到车过去。”
“程头儿……”
当梦蕊好不容易走出这间厂房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她头也不回地快步来到另一间顶棚已经破烂不堪的装卸场。
这里主要的装卸区被废物利用刨开了地面，利用透光透雨的大棚做成一间简易的菜园，用以种植些简易作物以备不时之需。但这里还有另一个用途。
在装卸区里边有个原本是恒温仓库的地方，现在改造成了军火库以及审讯室。
随着梦蕊往太阳光照射不到的仓库走去，她的脸上也渐渐收起刚才阳光的笑容，眼里逐渐闪过寒光。
此时一群人和亡灵正围在审讯室边上，为首的便是一位拿着绑着铁链球棒的壮汉幽灵。
“程头儿。来得正好。那个骚扰我们的臭女人现在刚醒。”壮汉的语气收敛许多，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
“我来会会她。你们可以先下去了。活人去排一会出发的队伍，那边还缺四个人。亡灵休息。”
人都散场后，她打开两个卫兵看守的审讯室的门。
里边正吊着一名少女模样的亡灵。白色的头发，留着垂于胸前的侧马尾，一身藏青色带校裙和过膝袜的校服，让人不禁猜测其是几十年前这里重点高中的学生。眼下她正艰难地睁着那对魔性得能不禁让人联想起猫的红瞳，时刻都有可能闭上眼睛昏过去的样子。
“程头，来得正好，昨天大壮他们带过来时还昏迷着，现在刚醒过来。我想应该是我打的，差点击杀很抱歉。”负责看守的一位穿着大衣的男子弯腰朝个子略矮的少女一阵耳语之后，便退出了审讯室。
程梦蕊端详起眼前的囚犯来。
“我……在哪里？”
虚弱且沙哑的问话。
“你在天堂。亡灵小姐。”梦蕊的语气全然没了刚才和老李对话的懒散，只剩下能让人联想到“冷酷”这个词的语气，“胆子不小哇，居然敢骗我的人去为你卖命。”
眼前的亡灵嘴角缓缓翘起，像是在笑：“不如先……管管你那些好色的手下……”
梦蕊不由得皱起眉头。
“总之，对我们幽灵帮干出这种事，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吧。”
“……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
刚说完，梦蕊怀中的无线电便响了起来。
“这里是程，请讲，完毕。”
“程头，厂区门口的哨岗没有回应，完毕。”
梦蕊的秀眉再次拧在了一起。
“让小陈和小王去用望远镜看看，不对劲就回来。行政楼那边幽灵哨撤下来换狙击组上去，通知车间做好戒严，区域巡逻队调3队去门口方向警戒，我一会儿到。完毕。”
放下对讲机，梦蕊快步到被吊着的亡灵少女面前，一把揪过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自己嘴边靠：“好啊，你居然还有救星来救你？”
“什么……救星……”
未等亡灵说完话，皮夹克的少女一个出拳再度击晕了她，并把她扛上肩走出审讯室。
——
陈旃举着双手，缓缓走向郊区这间废弃依旧的罐头工厂厂区门口。他不敢回头，因为腰间顶着一块异物。虽然并不尖锐，但只要开火就能让他在经历一次“死”的感觉。
破败不堪的传达室里面有一位幽灵正看着他。
“停下，来做什么的！”
“我找你们家年轻的小姐有点私事，可以让我进去吗~，我还给你们带来个战利品~”
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开朗的声音。
见状，幽灵哨兵拿起对讲机讲起话来。
“哦~原来还埋伏着一位呢。”刚才还高声宣告的声音此时变成令人不寒而栗的低语。
还未等陈旃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便突然被人横拽过来扳过腰板，身后的少女利用他当掩体朝不同的地方快速地开了两枪。
枪声过后，陈旃扭头看向射击的方向，传达室的幽灵正在化成尘埃，而对面的树上则掉下来一个带着长枪的，全副武装的人。
有这么一瞬间，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了眼下正在自己身后哼着歌检查手枪的那个神秘人衣服上液体飞溅的效果可能并不是花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