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年X月X日，接待客人一位，茶水一壶，入账300元。”
林酥翻开本子，在上面记下一笔。
想了想，她又在下面再写了一段，“另接待客人一名，茶水一壶，入账0元。”
字迹可见。
这意味着锦瑟确确实实变成人了，起码，不再只是鬼。
“那个人是小林的哥哥吗？”
木子其实一直在偷偷看着外面发生的事，当她看见林珏咄咄逼人时已经飘了出来，一脸愤愤地看向林酥，一副厉鬼下山的可怕模样，只不过林酥对她摇摇头，将她劝了回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见林珏这张脸木子就会变得很生气，就好像他是自己天生的仇人一样。
木子每次问出这种问题林酥都很想笑，她表情怪异的看着木子，却也只能无奈的回答着，“大概是吧。”
“大概？”
林酥摊开双手，“他刚才不是说我是私生女么。”
“对……”
木子低下头。
她倒不是觉得林酥的身份有多难堪，或是和林酥讨论这个问题有多尴尬，毕竟木子自己本来也是私生女，她只是忽然好羡慕林酥。
对自己的身份表现的这么豁达，这么的无所谓，而自己呢？
她好像一直对自己的父母兄弟都充满着一种憧憬，这种憧憬随着年龄的增长淡化，却又伴随着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变得无比浓烈。
那个人……是谁？
木子紧蹙眉头，她微张嘴唇，明明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但她就是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很重要么。
“木子？”
“嗯嗯。”
木子昂起头，眼前是一只渐渐靠近的白皙手掌，纤细食指在自己眼角擦拭而过，随后捧着双颊。
她能感受到手掌上恒定的温热，安全感在一瞬之间爆棚。
木子鸭子坐在地面，林酥也就蹲了下去，她轻轻捧着木子的脸，擦着她悲伤满溢的眼角，说着，“记不起来的事就不要去想了，该知道时会知道的，现在的话，就这样就好。”
木子看着林酥。
林酥是褐色瞳色，看起来偏黄，阳光下应该会更加漂亮，当她平静注视着自己时透明的眼眸显得无比纯澈。
木子喉咙发出几声呜咽，一把冲进林酥怀里，她紧紧搂住林酥的背，却也只能小声说着，“小林知道些什么么。”
林酥揉着怀中少女的青丝，“我知道的不算多，但我会和木子一起去了解的。”
做鬼真的好难，林酥扶着木子起身时忽然想到，这位鬼小姐明明这么伤心，眼角的痛苦都快化成水溢出来了，但她就是流不出眼泪。
成了鬼连哭都不被允许的嘛。
木子收拾好心情后看向店门口早已安静下来的铃铛，“小锦瑟把自己的衣服给林珏了吗。”
“对的。”
“会发生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这间无事茶馆大概率就是地府开在阳间的小衙门，林酥也挂了个代理店长的名号，但也就到这里的，她并没有掌握任何实际上的权力。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
…
…
“真特么晦气，出来闲逛都能遇见林酥这剑冢，”
林珏开车离开，昏暗的夜色让他的心情更加烦闷。
本来他本来只是打算出来透透气，顺便来成平西路附近转转。
犯罪心理学里面提过许多犯罪者喜欢回到犯罪现场，林珏就是抱着这种心情回来的。
即便这件事并非他自己亲自办的。
林酥这个私生女的横空出世本来就很招人厌烦，这样他觉得自己家里的财富、权力都会被这个没有任何必要存在的妹妹分割走一部分，当然更重要的是林家发家的那个秘密，也有可能被林酥分走一部分。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前段时间他喝得半醉半醒时嘴一瓢说出了想让林酥消失的念头，没想到下面的人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前事后事都准备得干干净净了才告诉自己。
他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拍板决定把事情办了。
可是谁知道林酥运气太好了，被大车撞飞好几米居然都只是擦伤，去医院检查过内脏都未遭波及。
很玄乎，但毕竟在以前这种事也有先例，所以林酥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你为什么没死呢？”
林珏拉下车窗吐了口痰，他看过当时的录像，从林酥被撞飞到她瘫躺在马路上，血液几乎将整条白裙染成红色，然后林酥忽然从血泊里坐起，一脸茫然。
好像无事发生。
“真的特么的，水也没喝上一口。”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停在路边，临街有一家便利店，他打算去买瓶矿泉水解解渴。
在无事茶馆待了会儿，出来骂骂咧咧开了好一会儿车，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条路还在老城区范围，路灯地面和附近的楼层都显得很老派。
虽说这附近大多都是老年人住的老小区，没多少夜生活娱乐场地，夜晚出来的人自然也就少了。但今天是不是太奇怪了点，怎么这条街上只有便利店亮着灯营业。
林珏站在便利店门外，店内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捏着手机，目光从自己脚下一直延伸到尽头的昏暗里，整条街掉没有任何人。
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
林珏整理了下衬衫，转身推开店门。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已经关门了。”
“这不还开着的吗？我就买一瓶水。”
店员连忙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先生，系统已经关闭了，现在买不了。”
“就买一瓶水有什么好磨叽的，你今天记着明天把水打进系统不就好了吗？”
“要扫条形码的……实在是抱歉。”
店员本来就是上晚班结束打扫卫生准备走人了，再不走地铁就要停运了，他可不想为了一瓶水又耽误十几分钟。
林珏今天处处碰壁火已经烧到额头上了，他捏紧拳头极其阴冷地盯了店员一眼，兀自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店员还在后面挥手作别。
殊不知林珏已经在心里考虑要不要做掉他了。
“叔叔，你要喝水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珏扭头看去，那是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读小学的样子。
“多少钱。”
小女孩眨眨眼睛笑起来，“三百~”
“滚蛋！”
林珏突然爆发，他冲着小女孩大吼一声，用力一巴掌排掉小姑娘手里的矿泉水，怒气冲冲坐回车里。
…
…
“今天真是晦气透顶了。”
林珏脸色阴沉得像是覆上一层阴影，整条道路上只有他一辆车，但他还是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然后从后视镜里瞥见车后座里闪过一道人影。
他皱起眉。
阴影却消散。
心烦意乱的林珏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是红灯，一路闯了过去。
后座却忽然出现一道幽幽叹息，“我一直在看着你，叔叔闯红灯了。”
林珏猛地回头，后座跪坐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衣服上绣着花瓣和金元宝，比起驱邪镇鬼看上去更像寿衣，林珏还注意到她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
小女孩肉嘟嘟的脸上长着一双如蛇般的黄金瞳，她天真烂漫地指着车前方，“他也闯红灯咯。”
卡车沉闷刺耳的喇叭在安静的街口骤然炸响，
林珏这才回过神来，可车头已经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