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仆人中,我大概是最闲的那个了——想干活就干活,想休息就休息,可以随意外出,薪水还不低。
在阁楼窗前坐着的我如是想着,我甚至可以在这里弄一个小工作台,几乎成天的坐在这儿。
而现在,我正准备做一双不错的靴子,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堆在桌子上,一切都将围绕着我脚上的这双作战靴展开。
为了弄清该用什么样的材料以及如何将它们拼接在一起,我不得不把自己寝室里那双旧靴子用剪刀拆掉,这才弄明白了材料和部分的拼接方法。
但是不行啊,完全不行,材料强度不够,做靴子的方法也没弄明白。我又没做过鞋,我怎么会明白呢?
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拿着随身的手枪,把它的零件擦了又擦,擦到一半时也没有耐心了,无论擦没擦过都将它们胡乱的拼在一起,插回枪套。
又随手量了几个靴子的数据后,终于还是怀着苦恼的心情下了阁楼,决定逛一逛来找点好点子。
刚下阁楼,我就在二楼的长廊里迎面遇上了这座宅邸的女仆长莉莉安.汉姆。
我并不担心她会叫我去工作,对我来说她是个很富有包容心的人,多亏她默许了我的存在,嫉妒的仆人们才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感谢你,汉姆小姐,你就是我的超人。
“你要去吃午饭吗?”
“不不不,我在做别的事情,在想该怎么做。”
“我能帮上忙吗?”
“你做过橡胶底的鞋吗?”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她曾做过工厂的女工,摆弄的正是橡胶鞋底。
我激动地猛一拍手,兴奋的笑起来,注视着她。
“好,好,你要去吃饭的对吧?我请客,我们去外面的餐馆吃点,然后你慢慢把制作方法告诉我就好。”
......
“女仆长呢?”
“我看到她和那个谁出去了。”
“她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不知道。”
——以上是两名女仆在餐桌的角落的交谈内容。
......
高高的穹顶,一排排的椅子上只坐了泣不成声的一位老妇和一位女士,神父的悼词在教堂里回响,地上摆着一口棺材,念经式的悼词和妇女抽泣声让这里变成了地狱一样折磨人的地方。
外面的孩子笑着闹着,欢笑击穿彩色的窗户玻璃冲进来,街上有卖土豆的吆喝声;抽动马鞭的噼啪声;某位妇人在与商主激烈的讨论肥皂的价格,这些与教堂内氛围不和谐的因素全都穿过墙壁闯了进来。
那位死去的丈夫无声无息的躺在那,神职人员为他祈祷,不过不时的会低下头,偷偷看一眼怀表,甚至有人打了瞌睡。
神父的声音很响亮,我想着现在小声说话应该能盖过去,便凑到莉莉安耳边:
“嘿”,我叫她“你相信神吗?”
我坐好,她瞥了我一眼,看向目不转睛盯着悼词的神父,再看向我。
随后她凑过来,到我的耳边,我倾斜身子仔细聆听。
“不信。”说完立刻坐好。
我也坐好,她的回答让我感觉心情愉悦,我感觉她会很务实,我们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
让她认为自己不信神的契机是什么呢?这让我好奇起来,但我还是希望保护一下她的隐私,所以没去问。
在教堂进行的是遗体送别仪式,它结束后我们就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活动了,这位勤勤恳恳活了40年、死于疾病的面包师将会被送去稍远一些的公墓下葬。
到那里的话就对我们来说就太远了,违背了“顺路”的最初意愿。
那么,为什么会到教堂来呢?
我们的确是去了餐馆,我还在餐馆花了一小笔钱,和她共进午餐后我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制作方法,心头大事得到解决的我决定出去逛逛。
因为不能让眼前这位女士独自回宅邸去,我半强迫的邀请她来陪我闲逛了。总之,她挺开心的,这实在是万幸。
推开教会的大门,另一批人已经带着棺材等在门口了,修女立刻上去帮忙抬棺材——边悄悄的叹气边抬。
真不走运,看来今天这家教会真的很忙。
黄昏时分的弱光撒在地上,我脚上锃亮的皮靴反射着这暖洋洋的橙色,鞋头像是手电筒一样发着光,再磨损一段时间后它就再也不能像镜子一样反射光亮了。
“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必须得回去了,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能打消我回去的念头了。”
她说的没错,的确该回去了,再逛天就要黑了,最近的宵禁查得挺严的。
“走吧,那就一起回去。”
这里离宅邸并不远——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并不远,他们的体力耐力比现代城市里的多数人充足得多,一两条街的距离只是随便聊几句天的功夫。
当然说的是闲扯,认真聊天的话会走得很慢的。
拐一个街角,眼前是集市;过了集市,到了居住区,又一会儿才到宅邸。
也就是说,最近的饭店至少也要跑去居民区才有,有接近500m,而我一旦离开家稍远一点就不愿意回去了,这就是为什么会逛了那么久。
眼前的宅邸气派奢华,一大块园子被金属栅栏围起来,两个穿着罐头一样的盔甲的卫兵杵在门口,像是光秃秃的老树干,因为风吹过他们也不会晃一下,让我有走过去来上一脚的冲动。
莉莉安对他们问好,我则是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抓紧进去。
往常我都是在他们眼前站一会儿,总想做点什么,最后因为无聊且也因为没什么该做的,所以会直接进去了。
或许他们护卫队的所有人都认识我了,认识了这么一个经常出去,回来时总在他们面前站一会儿,然后又突然走掉的奇怪的人。
不对,有该做的事。
作为共事的同事,作为同一座宅邸的下人,以后势必会共同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我应该善待他们才对。
我在莉莉安疑惑的目光中离开她,走向那个看门的人,岔开腿,叉着腰,郑重其事的对他挥挥手,表示问候。
我感到心满意足,看到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后,我小跑着回到了莉莉安那边,乐呵呵的招呼她继续走。
我们在一楼大厅分了手,我上到阁楼去继续处理我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