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的声音是个男人,换句话说,怎么也不可能是麦克尔的心上人,倒是那男人声音也并不难听,一回头看去,那里果然站着个俊美的青年,明丽的白发之下,一对瞳孔显出淡淡的红色,好似散发着危险气息,但眉宇间,又透着阴郁消极,给人以莫名的矛盾感。
昼光的徽章就在对方身上,他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不过他来此地,想必不是和麦克尔抢占功劳的。
麦克尔只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圣骑士,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贝里奥,是连大主教都寄予厚望,名扬两个学派的新星!相较之下,麦克尔才刚在自家学派内部小有名气,只是他总觉得,他们似曾相识,灵魂深处也躁动着一股对抗感,本应稍感自卑的情绪也全然无存。
“谢谢夸奖。不过这次任务,处理权在我们学派手里。”
当然,为了学派,麦克尔自觉地宣示主权和正当性。
“我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接走我的圣女罢了。”
按昼光学派的执行者配置,通常为一圣女(或圣人),一圣骑士;事实上两个学派因为出自同源,有许多雷同之处,这点相似度不足为奇。
唯一奇怪的是,贝里奥竟然进来了?
诺克丝没有拦住他吗?
麦克尔正摸不着头脑,贝里奥则很坦然地予以了回答:“我是从一处要塞的墙壁裂缝潜入的。我本意并不是大张旗鼓地攻进来。虽说我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在我之前,你已经全部解决了。对此我也要向你表示感谢。”
莫名受到对方的夸奖,麦克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寒暄的,他只好大大方方接受下来。
魔剑士与圣骑士本不是一条道,但出于好意,麦克尔会陪同到处要塞为止。
二人来到要塞某处,只见苍穹之下,一位身着白衣,却已脏污满身的圣女正双膝及地,两手合拢祈祷着;尽管她紧闭双眸,眉间也不紧,但在她半睁开眼的一瞬,那微微向下的眼角仿佛抒写着怜悯,让麦克尔感到某种无边的平静。
白昼光芒在她身上落地生根,于平淡中眩目,散发着无声和谐的韵律,似乎连疲劳都能一并抚慰。
如果说诺克丝从头到尾都散发出诱人气息,那这位圣女也一样,但诱人的方向大相径庭,圣女的诱人之所在,是为令人渴求救赎,希冀安心。
她能跪地祈祷,想必是恢复药起作用了,所以贝里奥也松了口气,上前说到:“走吧赫墨拉,我们先找个旅馆好好休息。”
“嗯。祈祷也正好结束了。”
“请问您是在为什么而祈祷呢?”麦克尔不敢上前,因为他发现,这位圣女在祈祷时,比之魔女诺克丝,反而更难以接近,于是只好原地发问,“这里应该没有遇难者死亡才对。”
对啊,你是为什么而祈祷呢?
贝里奥在其他场合,也曾如此问过;他当时获得的回答,与赫墨拉此时的回答,一字不差——
为了逝去的生命。
看着麦克尔一脸的难以置信,贝里奥也只叹息一声,压下心中莫名的似曾相识及对抗感,缓缓补充到,“只是这样而已。你不必过多怀疑”,接着向赫墨拉伸出手,将她扶起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喂,你不去抱着她吗?她那么疲劳。”
然而贝里奥没有回答。
很久以前,贝里奥也曾这么做过,结果被赫墨拉婉拒了,她自己很喜欢被他抱着,但除非万不得已,脚下的路,“还是让我自己来走吧”。
正因为尊重,他并没有强行抱着他。
贝里奥与赫墨拉是青梅竹马,但他们的过去并不美好,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而赫墨拉,又有着近乎累赘的毫无意义的善心,曾以被打断腿为代价,保护了另一个饱受欺凌的小女孩,那也正是贝里奥第一次抱着她。
那时,贝里奥打跑了欺人的贵族少爷,却没料到对方无比固执,带跟班追捕了许久,而赫墨拉为了他们在小巷里不被发现,紧抓着贝里奥的胸膛,竟然忍住断腿之痛而不发声!在那一天,贝里奥发现了赫墨拉不言表的坚强;也是在那一天的最后,他发现了自己的战斗才能——将十多人全部打至落荒而逃。
赫墨拉只有在腿断了,或者快要昏厥的极端情况,才会被迫依靠贝里奥。她的坚强和坚定,是贝里奥长久以来都看在眼里的,所以他此刻并不选择去抱着,而是紧跟在身后,仅此而已。
“她能做到。所以我不会去。”
“我能做到。所以让我自己走吧。”
忽然,骑士与圣女不约而同地开口,一人以带着小小骄傲的语气,一人以坚定无比的语气,心有灵犀地回复了麦克尔!
“请你不要责怪贝里奥。”
随后,圣女为骑士发声的这一句话,声音虽小,力量虽弱,却似一记重剑,劈得麦克尔哑口无言!
面对这等心照不宣,麦克尔确实无可言说。他已经明白,贝里奥绝非对圣女的情况漠然视之;赫墨拉也绝非对骑士的好意视而不见。他们是那么彼此信任着——
什么啊,自己在他们旁边,怎么显得那么碍眼?麦克尔摇了摇头,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免得出言不逊搅了他们的相处。
总之这份处理贼寇的委托,到此为止。
带着焕然一新的心情,麦克尔跟在另两人身后出了要塞。因为走的正门,只要他们一出去,自然就会撞见等候多时的诺克丝。
由于麦克尔在后,另两人在前,诺克丝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只能是那两人——
“咦!赫墨拉?哎,你难不成是被强盗给掳走了?等会儿,你不该待在修道院么?”诺克丝目光一转,落到贝里奥身上,“终于获得自由巡礼的资格了?”
诺克丝讶异又饶有兴致地扫视着二人,一边听着贝里奥的抱怨,“是啊,可惜我晚了一步,让赫墨拉受苦了”,一边见到麦克尔从后方探出脑袋,便两手叉腰,毫不吝啬地笑着予以褒奖:“做得不错,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