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贼寇的罪恶曝光于白昼之下,今日终受到了应有的制裁,这座小镇也如释重负,从惶惶中解脱,不必再担心强盗绑匪的反复无常。尽管无畏的义勇兵被魔女劝在镇上,并未有所作为,但没有伤亡未尝是坏事,这在战场上可是求而难得的结局。
诺克丝等人回小镇时,与前去搜刮的义勇兵们擦身而过,感谢与惊讶之词顿时不绝于耳,向人们堂堂宣告英雄的归来。
当然剿灭威胁的战士也非人尽皆知,好处是他不必被拥戴于虚荣下不可自拔。首战告捷确为好事,然来日方长,彼时有更大的殊荣待人摘取。
这也是诺克丝对麦克尔的期待。
他们重回宁静祥和的小镇上,一回旅店,诺克丝先叫她的麦克尔上床休息,报告之类不必操之过急。
休息好了再工作往往事半功倍。
对麦克尔来说则更是——“毕竟你短时间只能打它一发,打完就有点儿虚脱嘛~唉,有待开发,无论是次数还是持续时间。”
麦克尔对诺克丝谐谑的话只感遗憾,叹着气表达自身的无可奈何:“劫火拔剑……本身就是这样的用法。分散力量用的话,就失去意义了;只有一开始在力量衰退前就榨干全力,才能发挥这一招的全部价值。”
“容错率很低啊。不过夹缝中寻生路,在刀尖上起舞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还真是刺激呀。虽然之后你就这样了。”
诺克丝背对着床上的麦克尔,翻阅书籍的同时,舔着右手指尖的巧克力,既满意也怜惜地捂嘴偷笑起来,很快便又听到更令她愉快和兴奋的侃侃而谈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那一瞬间看到你的后背。为了那个瞬间,值得我榨干一切”。
这个小镇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好,天空蔚蓝如是,见不到丝毫阴霾,澄明空灵,仅有鸟儿在薄云下一往无前,如箭般飞向一望无际的世界。
但鸟儿所梦想的世界,定会愈发广阔。“我自己是很享受那个瞬间;每次挥剑登峰造极时,都让我想飞跃更高的巅峰。那种心潮澎湃,让我欲罢不能!即使每次只有一击,我也要全力超越自己的每一次”!
“嚯?挺能说啊。这才配和我同行~但是你该睡了。将自己榨干以后,记得要好好恢复呢,不然下次就没东西可榨了~”
诺克丝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一步一步阴险地走到床边,眼睛一沉,舌头一翘,俯身到麦克尔面前,届时垂下的黑发遮蔽阳光,将二人的脸笼在昏昏沉沉的阴影里。
魔女的黑眸中,映着一张渐渐发红的漂亮脸蛋、一对因讶异而睁圆的眼睛;魔女的甘美气息拂过少年鼻间,像是落入喉咙深处的羽毛,令他的心情痒得蠢蠢欲动;然而魔女迟迟未动,就这样对视许久。
再过了一会儿。
那在阴影里闪着香甜光泽的唇瓣,终于越来越低,正即将触碰到少年,而少年已羞怯得将头向上扭到别侧,不知所措地微微张嘴,漏出无声的喘息。
但这是所谓虚晃一枪——
待少年别过头去,耳朵破绽大开之时,魔女的嘴唇随之下去了,带着轻轻吹拂耳内的微热,吻到了耳垂上。
“睡吧。”魔女抬起头,搁着仅仅一吻的距离在他耳边细语,“来日方长~”
这样,诺克丝终于抬起头,撩了一把头发,心满意足地外出,徒留发懵的麦克尔独自在床上。
某两人与他们不在同一旅馆,某种意义上算天然避嫌了,即便他们算不上死对头,但天天见到自己所不能认同的人生,未免有些折磨了,尤其是诺克丝。
宵暗学派对她额外发派的任务,是前往小镇的“暗处”,给这座小镇背地里的组织传话,叫他们收紧心思,一方面注意最近暗潮的涌动,另一方面绝不要和暗潮扯上关系,否则学派决不会姑息。
虽说是一如既往的施压恐吓式管理,不过既然面对的是地下社会,靠柔软的做派,只会被得寸进尺;一旦他们蹬鼻子上脸,恐怕为时已晚。
这份任务本身无特别之处,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倒能反映一件事:未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平,世界的异变将会变多。
作为一年前加入宵暗学派,不多久便树立起传说的魔女,诺克丝常遭敬畏。学派也正是考量到这方面,才叫她来传话;也因此,她也是一座地下组织用以传达臣服之意的桥梁,希望借他之口,以表对学派的忠诚。
款待和贿赂自然少不了,从奇珍异宝到男宠女仆,样样齐全,无非诺克丝都不感兴趣——论金钱,只要宵暗学派定期给她专利术法的补偿费,她就不需要为金钱所困;论别的,那些毫无追求、毫无真心的“傀儡”,根本吸引不了她,况且论美貌,麦克尔远胜他们。
“你们送的东西很好,不过我今天完全没食欲,有些胃部不适,请端下去吧”,她如此回答,言下之意就是:我对他们提不起兴趣,让他们赶紧离开。
诺克丝甚至觉得,小镇本身还更有意思,不管是历史文化,还是乡土人情……
就在她白天不归宿,于小镇上闲逛的时刻,麦克尔中途起了床,趁着长夜未临,先行写起自己的报告,以书信方式告知学派任务完了……
“嗯?这个……?”
出乎他意料的是,木桌上的书信已经写了大半,只缺他自己的部分!
羽毛笔自己当然不会写。
“难道在诺克丝看书之前……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从要塞回到小镇旅馆的路上,麦克尔简要描述了遭遇,而诺克丝后来在谈笑间,已把那部分结合小镇和环境情况,悉数写在了书信里!
看着这份完成大半的书信,他非但没有为此庆幸,反倒更有一股自卑在心里油然而生,给心头一窒:诺克丝未免也太……连字也漂亮得过分,我竟然要接在这些字后面写我的部分吗?
麦克尔首次出动完成任务,在根据地又无需书信交流,今天自然也是第一次如此之近地看她所写的东西。
他写了又写,极力模仿,耗费纸张多数,却始终达不到诺克丝的地步。
对于诺克丝的好意,麦克尔比之受宠若惊,更感到诚惶诚恐。
最终,他没能落笔于真正的书信上,无法做到的事依然无法做到,一抬头方从墨中默默离去;醒觉之时,黄昏已落尽,金色夕阳拉下了帷幕,深蓝自上而下渐染晚霞,旋即漆黑自深蓝晕出,捎来夜的讯息。
因自卑产生的悲哀情绪,麦克尔不想让回来的诺克丝看见,那比因无能而愤怒更为丢脸。
在她面前,他决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