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的使命，你无时无刻不做着痛苦的选择。那一天我救了你，也夺走了你向死的美梦；在那之后，你为了我，反而并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对于那些响彻的祈祷呐喊，我的使命是不会动摇的，我坚信人们是需要救赎的。所以你也会……”
“继续痛苦下去。”
贝里奥没有一丝踌躇地接了下去，
他眼中映着赫墨拉一丝不挂的躯体，赫墨拉也丝毫不遮掩，任凭脸颊如何通红，也不遗余力地将她的肌肤、她的一切展露在他面前，以不容辩驳的行为诠释着所谓“坦诚”。
“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选择痛苦下去的。我对你及自己的选择，不会有任何怨言。你不必这样为我感到自责和愧疚。我对你是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他话甚至没说完，就被赫墨拉所打断：“不，即使有非分之想也没关系。那对‘男女’而言，并没什么不对。但你和我……我们都不行。我们只能对着彼此的身体望而生畏。”
没错。贝里奥知道这原因为何。
昼光学派认为，维持纯洁，方能保证“祓除净化”能力的完整。尽管这只是一则规矩，但学派内部在各执一词上，保守派远比激进派多，而在贝里奥看来，他宁可保守，也不愿去赌她的能力是否真会下降；她本人也是如此。
“只能对着彼此的身体望而生畏”，指的就是这件事。
在这种事情上，二人都如此情投意合，所以也不期而同地生出一股悲哀。
“如果不学会禁欲（约束）的话，我就无法斩获自由巡礼资格，也无法成为连大主教都期望的圣骑士了。”
贝里奥苦笑着与赫墨拉抬起的双眸对视。
为了他，她想要给他以怜悯，却无从怜悯；他想被怜悯，但为了她，他却主动拒绝被怜悯。
他们都被一层光明伟大且正确的障壁相隔。
这层障壁的一面，写满了无从补偿另一面的愧疚；另一面，写满了不求报偿的对自我的约束。
“谢谢你能这样为我着想。”
“谢谢你能这样为我着想。”
二人再一次地异口同声。正因为他们都知晓障壁的存在，却仍无比的心有灵犀，彼此交叉的十指才会如此之紧。
“啊，但我还是挺惊讶的，你竟然会就这样让我看你的身体。”
“不论你对我是否有非分之想，我都不会吝惜的。就像我不会对使命吝惜自己的命运和人生，我也不会对你吝惜这身体。”
赫墨拉语出坚定，她只觉得相比委身于永远排第一位的使命，这不过是她为了痛苦的他，所做的一点不足称道的事。然而她眼中的悲哀，比他眼中的更早出现。
对于那悲哀，贝里奥也表现出坦然——
“只可惜有太多可憎的桎梏束缚着你我。但如果我无法约束自己，那就证明我没有与你在一起的资格；就像你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天秤轻盈的那端，我也会将自己的欲望置于轻盈的那端，何况欲望比起生命，实在轻如鸿毛。”
在贝里奥看来，想要救赎人们的赫墨拉是崇高的，他也不过是为了崇高的她，在做些不足称道的事。
二人都觉得自己在为对方做不足称道的事，某种意义上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也是因为对彼此专情，才能如此。
“我们两个真是无可救药呢。”
贝里奥一针见血地点出他们的现状。
“是啊。无可救药的我们，才是无可救药的相搭呀。”
赫墨拉终是与他一样苦笑着感慨。
苦笑之后，则是彼此于这一刻的微微释然。
二人的手自始至终没有分离，洗去咒痕的最后一步便从此开始。
这期间，即使有了心安理得的理由，贝里奥的视线也不会肆意妄为，毕竟他不想成为一个好像没见过女人的饥渴饿狼，那等丑态光是想想就教他毛骨悚然，汗颜不止。
“只要有赫墨拉就足够了”。
洗礼完毕后，赫墨拉就可以从圣泉出浴了，在此之前贝里奥还有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吸收恶灾气息的？附近没有恶灾啊。”
“我被那群人绑在牢中的时候，贼寇之首拿一个头盖骨状的杯子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觉得和那个有关。那个头盖骨，给我一种非常恶性的感觉。”
这回答模棱两可，但指出了一条信息：头盖骨杯子。
“原来如此，看来有必要再去看看……我白天巡视小镇时该回过去的，真是失策……”
听完赫墨拉讲述信息，贝里奥若有所思，落下一句“我去调查一下，你先自己先吃晚餐吧”，然后拿上了装备，独自推门离去了，前往那个罪恶或已被铲除的卢卡要塞。
自从贼寇被讨伐，整个小镇都要明朗不少，无论白天黑夜，皆洋溢着欢快的氛围；只听琴声自酒馆的金色光芒中不断奏响，男人们在此欢聚一堂，就着新的故事和谈资举杯畅饮。
街边的吟游诗人与舞者传唱着英雄事迹，于围观群众下，高歌今天最后一曲剧目，而沉浸其中的观众们看得出神，像是蒙受了英雄的感召。
贝里奥在这般欣欣向荣中前行，不甚感动，只觉得如果全世界都是如此，没有恶灾、没有人需要被救赎，那赫墨拉也就无需背负使命了……
由于义勇兵需在士兵屯点集结，战利品分配自然也在那里。贝里奥顺道去问了一遭，战利品也恰好尚未分配，可他从头数了一圈，偏偏没见到什么头盖骨状的杯子，只好按原计划再去卢卡要塞；若实在查找不到，就将实情报告给圆桌议会。
夜晚仍很长。
调查时间有的是。
人们欢唱着、圣骑士前行着，不经意间风也大了，刮着叫人皱眉的阴冷，带来一阵又一阵黑云，遮掩了星星与月亮，为仍不知未来几何的人们头顶笼上不知几多诡谲。
卢卡要塞倒也显得有几分鬼魅了，墙砖犹如攀爬着的水蛭，此刻正亮着些暗澹的光泽，让整座要塞在风声下仿佛正胎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邪恶似乎也从中孕育，直看得人骨寒毛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