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是晚上,小镇仍充满喧嚣。
以小打小闹未免太过吵嚷。
麦克尔擦了擦剑,走到窗边,看见火光攒动于远方,忽明忽灭,届时累积盛大了,远眺过去犹如搏动的一颗心脏,在黑暗中放出夺目的红芒,人们也正被那光吸引着,向那地方前赴后继了。
火光红芒若是一场引人注目的喧哗,那喧哗便像一名女郎,总是无自觉地卖弄着风情,引得人们心头骚动不已,被内心的渴望所摆弄,总是争先恐后地想一探究竟,品尝其热度。
麦克尔本不想多管人们的喧哗,但他总觉得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回头一看,才发现诺克丝脸上盖着书,双手枕着头,睡得似乎很舒服?
“唔……睡得真香呀。我自己去。”
抱着不打搅诺克丝好觉的心思,他仅低声地自言自语,又拿起剑刚到床旁细瞄了瞄,结果转身还没走两步,忽然一震,只感到屁股被人一手拿捏!
“!!”
“都这个时间了,出晚门去快活不叫我一声吗?”
“我以为你看书看得睡着了!”
“看过知识以后总要咀嚼,干看不会有任何收货。好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坏事,让我们去看看吧~”
诺克丝的心态,多半是奔着看乐子去,当然她能跟过去,麦克尔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所以他先一把抓住屁股后面那不安分的手,“好了,我们走吧。首先放开我”。
离开了旅馆,来到小镇街路上,他们方才发觉喧哗比想象中更吵闹。黑夜失了其原有的寂静,就像宝石被外力刮花,原本叫人向往的价值立刻跌了大半,也更引得人想揪出罪魁祸首狠狠斥责。
骚动似乎来源于小镇广场方向。
人群松松散散围成一个大圈,士兵则更近一圈,众多火把照得广场尽是亮光,把那引发骚动的源头曝在人们一双双瞪大的目光下,让他们看个明白,牢记心头!
一头怪物,半身是人,黯淡的眼睛充满血丝,流出血泪;嘴巴随头部整体痉挛而颤抖,极大的痛苦也使他的五官挤成一堆,皱得几乎凹陷。另一半身已破衣而出,圆睁的眼睛散发金红微芒,皮肤质感粗糙似岩石,肌肉又极度膨胀,血管凸起,指甲也几乎化成刀刃,膝盖更是弯曲有如野兽。
这样一头半人半怪物,被众人恐惧的视线反复拷打,发出“噢噢”的回响死命挣扎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旁还有几个可憎的混账,各自抓着一个人质,恶劣的氛围扑面而来!
他们一身旧布衫,破损的皮革和护甲再搭配绑绳,缝缝补补的气息一目了然,同时沾满血污,既显穷酸,又显丑恶,可见是某些沦落为贼寇的无主佣兵,贼眉鼠眼的令人唾弃。
“演员都到齐了么!好,拉开帷幕吧!”
“反正首领已经死了,那就让我们一起走完最后一遭吧!”
他们话说到此,麦克尔也意识到:对方大概是要塞的贼寇残党,当时因某些缘由不在场,逃过一劫,没被当场讨伐,眼看卷土重来不得,只得破罐破摔,想用某种方法和小镇同归于尽?
“把人类变成怪物的技艺……不,是要人工创造恶灾么?嚯,真是多少有点疯狂啊。记载里拥有这种技艺的,恐怕是……咦?你在干什么呀?”
“现在不是分析情况的时候吧!”
麦克尔当即拔剑,也顾不着诺克丝还在思考——他虽相信诺克丝的能力,相信那使她胸有成竹的资本,但当务之急,无疑是赶在那几个混账成事之前,把人质从中救出!
人群当中恰有一条缝隙,直通广场中央,他便盯准此路,卯足气力飞蹬起步,跃动如离弦之箭,极快又稳稳地逼迫至其中一人跟前,并在反向后跳拉开距离的同时,向上纵挥精准一剑,斩下那勾住人质咽喉的手腕!
“咕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场上顿时响起凄厉的哀嚎,被斩断手腕的那人后退数步,啪嗒一声跌坐下来,满地打滚,腕前断面更是血流如注!
首先救下第一个!
正当麦克尔准备救下第二个人质时,一阵耳鸣突如其来,尖锐的声响形成细针扎入脑壳,直接回响在脑海,引发头部剧痛并且天旋地转!
“咳——这、这怎么回事?莫非......!?”
他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化为多个的人影也慢慢合一,只见那人左臂捆着少女,右臂高举奇石,将金红的辉芒奉上半空,照亮广场,乃至整个小镇!
魔剑士的力量来源于恶灾,因而麦克尔立即克服了不适,然而......小镇的普通人,也能如此吗?按理来说,不太可能,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绝不会大规模克服不适,遑论所谓不适,是对于魔剑士而言;常人受到那辉芒和耳鸣,只会变成怪物——
“嗯?大家都......没事?”
麦克尔看到四周一片哗然,都在悲鸣头痛,却无一变成怪物,突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剑拔弩张的氛围都衰弱不少;再回看诺克丝,她仍只是两臂交叉,靠着墙壁隔岸观火,什么都没做,看起来也依然成竹在胸,毫不慌张。
围观群众骤然大怒,责骂声铺天盖地,矛头只在刹那间就全部指向了一人!
相较之下,心怀阴谋的丧家之犬十分惊恐,空洞的眼中落满了焦躁,再一瞧辉芒渐衰的奇石,眉头便锁得如丧考批,旋即整张脸变得铁青,向下咧开的嘴只不停叨念着“为什么都没事”。
“为什么都没事。”
“为什么都没事?”
“为什么都没事!”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此人并不明白自身窘境因由为何,就连他本人,或也不准备活下去,想要变成怪物一了百了,只可惜尚不能如愿,唯有蒙在鼓里急得火烧眉毛!
大部分人对超然的力量感知迟钝;在这点上,麦克尔此时都有些惭愧。
就在刚才,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众人没有异变:有股看不见的祝福或是祈祷,正庇佑着众人,奇石散发的辉芒因此仅能引起头痛,并且随时间推移,头痛程度一点点减轻,再加上奇石本身影响力的衰退,那丧家之犬想要引起的异变,也就不值一提了。
但,是谁?
在场谁有这个能力庇佑众人不被辉芒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