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思悦一走，秋少白立刻便把慕雪晴摁在墙上，试图质问。然而，下一秒，就被对方用力挣脱。
感受着那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强壮男生力气，和被粗暴弄疼的细嫩手指，秋少白有些发愣，她莫名产生一丝无助。
“干嘛啊，一直动手动脚的，这么暴力，你以前对女孩子难道也这样么？死家暴男！”慕雪晴一开口就是老妇联了。
“你是女孩子？”秋少白气笑。
“我不是难道你是？”对方反唇相讥，丝毫无畏。
“我！”
这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怪招却说得秋少白一时呛住，短暂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咬死慕雪晴是男人吗？那同样的逻辑，自己岂不是成女人了？秋少白人有点晕。
早知道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她忍不住沮丧。
强打起精神，秋少白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冷冽 ，她寒声道：“你别给我扯有的没的，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和秦同学好久不见，想，多叙叙旧，有问题吗？”慕雪晴装无辜糊弄。
他这副敷衍的态度彻底将秋少白惹毛，秋少白忍不住发火，这次却没上手，只是质问，“别逗我笑，你跟她？关系好？有旧可叙？当我白痴看不出她对你我的态度？”
“怎么了？以前关系不好她瞧不起我一肥妞，现在我是帅哥今非昔比，享受一下被漂亮女孩另眼相看的感觉，不行吗？”
慕雪晴话锋一转。
“倒是你，你不是最喜欢勾搭漂亮女生了吗？人家那么热情邀请你，你摆脸色做什么？”他自问自答，又作恍然状，“哦~我懂了，你在……嫉妒人家。”
秋少白气极反笑，“我嫉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别急嘛，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分析别人，敢不敢让我来分析分析你？”慕雪晴抱着胸，仰头若一只洋洋得意的大公鸡，扑腾翅膀耀武扬威。
简陋至极的激将法，可偏偏，秋少白中了。
“来。”她冷笑。
刚答应，她便有些后悔，这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她内心清楚，并非酒精的缘故，也并非她蠢到看不出的缘故。
是上头的情绪，在逐渐催化她，干扰她，自暴自弃般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犹疑间，慕雪晴已洋洋洒洒：“我只是让你帮忙报复陆博鸿，可你小浪蹄子玩儿上头，根本不分人。说明你其实很享受嘛。享受那种，女生被捧起来被关注的感觉。也对，本来你就是不安分的人，装乖乖女，还真是辛苦你了。”
“说事就说事，别用那种词恶心我。”
秋少白被说得满脸黑线，但出奇地，她没着急反驳。
或许是因为要等到慕雪晴黔驴技穷再一口气批判，再或许是对方这种女孩角度的揣测，指出了一些秋少白自己都并未曾察觉到的阴霾。
“好，不嘴臭你。我就问，秦思悦到底哪里不好？若你还是男生，难道你不乐意跟这种平易近人的漂亮女生多说两句话？可你呢？不止下意识想避她，摆的臭脸还一点都不掩饰。”
“我讨厌她不行么？讨厌就是嫉妒？”秋少白压抑嗓音。
“对呀，你当然讨厌人家，谁让人家跟你是一类人，不比你笨不比你幼稚，还比你长得漂亮。”慕雪晴赤裸的话语沉甸甸坠落，在某颗如月凡心所居的雪街溅起风花。
“说完了吗？”秋少白冷笑，“胡扯完要不要也听我分析两句？”她感到自己莫名地心烦意乱，莫名地想要发泄。
讨厌……也没到经期啊？
慕雪晴却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无赖样，吊儿郎当跟流氓似的，“您说呗，我这脸都不要的大男人，还怕您一个娇滴滴小姑娘说？”
“你在阴我。”秋少白冷不丁冒出一句。
而后，她便看到。
慕雪晴脸色微微变了。
这一细节也令她彻底确定——她的猜测没错。
“你跟陆博鸿根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或者说以前有，但你早不在乎了。”
秋少白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慕雪晴，个中意味令对方都有些心虚。
“你提那种要求，纯粹就是想乱我心绪，让我在那种思考中，惯性开始以为……自己是个女人。”
不等慕雪晴回答，她又冷笑：“结果我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你自己先吃醋绷不住了。”
被戳破心思，慕雪晴脸色有些挂不住，本想徒劳解释两句，但看到秋少白那笃定的冷淡眼神，忽又丧失欲望，干脆摆烂。
“是是是！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对！但抛开我引导你不谈，你自己就没有一点点享受吗？”
“没有。”秋少白黑着脸。
她如此斩钉截铁，换来的却是某人一声鄙夷：“切~虚伪。”
话不投机，这被命运相连的二人再度不欢而散，慕雪晴去找自己的“秦姐姐”谈风花雪月，秋少白却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到酒店外打车。
结果因为是下班加饭点的缘故，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一辆空车。
那股莫名心烦意乱的感觉越发强烈。
烦躁堵在喉咙里，压在舌头下，像是黏的，又像是干的。
秋少白下意识去撩脸侧青丝，熟练拢到耳后，又将刘海梳理几下，余光无意间乱瞟，落在玻璃幕墙，扫几眼，她忽然怔住。
由光线编织成的倒影是女生而并非记忆中的男生，自然流露出的妩媚已经不再具有哪怕半点阳刚男子汉气质。
每天早上，她都对着这样一张脸，刷牙洗漱。
每次出门前，她也都是对着这样一副姿态，装点精致。
无数变身后的记忆流淌成河，汇聚一起，跳出那被她习以为常的“自然”，开始挑衅她、逾越她，躁动不安。
慕雪晴那样马大哈的人都会因为身体交换而转变，她这样心思敏感、且注重自己的人，又岂能不会呢？
只不过，她太冷静，太心狠，全都硬生生给压下去罢了。
可惜，那些被她辛苦压抑成冰的涓流，如今遭慕雪晴耍阴招，撬开了一丝裂缝。
不被承认的情感，在倾泻而出。
秋少白深吸一口气。
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了，因为她真的在享受撩拨男人，也真的在嫉妒秦思悦，只是她不承认。
那些只属于深闺小女生的情感是她秋少白绝对无法接受的，但她的身体，她的大脑，确实在产生那种被她批判否定的心思。
她的灵魂和身体在打架。
暗中打架。
而这场掐架反映在外界，就是她烦躁、心烦意乱、以及莫名地想发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