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黑色的雷文长袍，额头长着一对指天傲角，飘逸的长发在月色中闪着银光，自然披肩。
姣好的面容上是一双冷峻的眉目，以及那与巨龙一模一样的青瞳绿眼。
她微启唇齿，泉水叮咚般的声线清晰无比。
“我早已感受这人间的感情百年之久，但所经之处皆是怨，所望之处满是哀。战火烧遍整个中原，尔虞我诈遍布整个大陆。”
女子冷冷地望着已经看直眼的龙言，她继续说道。
“而且这里也根本没有你所谓的龙王，只有一个无法在人间得道的修行龙罢了。”
龙言瞪大了眼睛：“没有龙王？那您吃过人吗？”
“没有，食人会遭天谴，我可不想挨鞭子。”
“那方才的乱石骸骨是怎么回事？”
“那不过是你苏醒前产生的幻觉罢了，这里方圆百里都是无人之境。”
龙言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乱石谷已经变成了一片黄土丘陵，他扶了扶自己的脑袋，还没有从刚刚那骇人的场面缓过神来。
“敢问龙王大人……”
“我不是龙王！”
“抱歉！在下姓龙单字言，敢问龙大人尊名？”
“……”
女子好像有些忌讳，不愿说出名字。
龙言知道自己僭越了，连忙岔开话题。
“龙王大人方才说，人间满是怨与哀，在下认为不然。”
“都说我不是龙王……算了，你说来听听。”
龙言一捧手：“您作为龙，遨游天地间，高高在上俯瞰整个人间，或许真如您所说，人间遍地是战火，生灵涂炭。”
“但，这并不是全部，我相信在人间更深处，会有不一样的光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圆饭，朋友间谈天说地的论道，小友间欢乐的嬉戏打闹，这些也是人间。”
龙言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回忆起那些鸟语花香的日子，不知不觉已全然没有了顾虑。
“也许，是龙王您看待人间的角度错了，您不妨试试看以人类的姿态去走一趟人间来探索一下人间之情呢？在下愿做犬马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女子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书生，不自觉听入了迷。
这百年来的观察，自己本早已对人类充满了失望，战争与苦难成为了人间的全部。
若不是神佛曾经托梦告诉自己，人间是自己得道的最后一关，去重拾人间的感情是自己成为真龙的必经之路，也许自己也不会一留人间便是五百年。
五百年的沉寂，直到这位书生的到来，其所说的话如同春风拂过幽谷，而自己却如坠冰窟。
她看着龙言，听不到他那激动澎湃的心跳，感受不到他那满溢于胸的炙热鲜活。
要问世间情为何物，自己却只能以冰冷的视线去探索答案。
女子看着那抱着拳低头行礼的书生良久，又抬头看了看月亮，随后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也罢，希望这人间梦真如你所言。”
……
树林的鸟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阳光零碎的穿透树叶洒在地面，人迹罕至的山林里遍布禽鸟走兽。
龙言步伐艰难地走在灌木丛中，他在前开着路，每一个落脚都得小心翼翼。
他翻一座又一座大山，方圆百里依然未见人迹，找到一场还算平缓的小空地便坐下歇息了起来。
女子紧随其后，她步伐稳健，丝毫没有被这难走的山路所影响，她看到龙言瘫坐在地上开口问道。
“怎么？又要休息了吗？”
“龙王大人，实在抱歉！在下体力不支，实在是走不动了。”
龙言喘着粗气，在自己行李中翻找了一轮才拿出两把刚刚从路上摘下的小浆果，递了一份出去道。
“龙王大人您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吃点吧。”
“我不饿，你吃吧。”
女子也缓缓坐了下去，她看着龙言囫囵吞枣般将那浆果吞下。
“嘎——嘎——”
不知何起，四处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乌鸦叫声。
女子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树林，额头的龙角开始微微泛起光芒。
哗啦啦——
突然一阵窸窣声在周围的树冠上传来，龙言一下被食物噎住，他一边敲着胸口一边环顾四周，附近的树木都在尽数摇晃。
“奇怪，这附近也没有刮风啊？”
龙言好不容易才顺畅了，这四周突然便传来了几个尖锐古怪的声音。
“看那！是人类！”
“是两个人类！”
“居然是两个人类？！”
各种声音在四周乱窜，此起彼伏，龙言这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呆了，女子低声提醒道。
“莫慌，是乱鸦，待会你继续往前，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
龙言看了看女子，只见她的龙角末端微微发着光，龙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了身子继续前进。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直盘踞在龙言头顶上，吓得他是汗流浃背不敢抬头。
“看他们挺弱的，要不……”
“我要吃那个女的！”
“吃人肉——！”
直到一声尖锐叫嚣骤起，周围的树冠顿时飞出了好几只有半个人大小的乌鸦。
它们头部露出森森白骨，身上的羽毛凌乱不堪，利爪乱舞之势，欲要将那对方活活撕碎。
龙言瞳孔一缩，什么反应都做不了，那群乌鸦就已经扑到了眼前。
就在利爪要接触到龙言的一刹那，未闻声响，龙不知何时已经静步到了身旁，她一伸手就掐住一只乌鸦的脖子，猛地一甩。
狂风卷飞了一众乱鸦妖怪，随后单手用力往地上一砸！
砰！
当场摔死一只，而女子没有就此停下，她轻轻一跳，瞬间就飞跃到了那些妖怪面前，抓着高空中的一个乌鸦妖怪奋力往地上一投，精准砸入了那群被卷飞的乌鸦群中，刹那间扬起了漫天烟尘与落羽。
只听见地上乌鸦发出几声惨烈的叫声，女子这刚一落地就抓起了刚刚被自己一投而秃噜了毛的乌鸦妖怪，此时的它活像一个被拔了毛的鸡，它的尖嘴一张一合着。
“快放开！快放开！”
那只“鸡”不断地扑腾着，四周的山林顿时飞出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它们围着龙言两人在天空打转，如同黑色的漩涡，遮天蔽日。
龙言看着这群将白天化为黑夜的群鸦顿时傻了眼，女子抬眸瞅了一眼，依旧神情自然，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
她随意一松手，那秃毛乌鸦便连滚带爬地往树林跳去。直到跳入树丛，才敢嚣张地叫嚷着。
“胆敢羞辱我，那就让本大妖给你们见识一下，我们乱鸦妖族的厉害！”
话音一落，漫天飞舞的群鸦齐刷刷向着那秃毛乌鸦的方向俯冲而下，群鸦就像一个黑色的漏斗遮住半边天。
乌鸦振翅搅乱附近的气流，山风阵阵卷起了大片树叶。
待到最后一只乌鸦落下，一声声大踏步震撼大地。龙言看着那步步而来的巨大身影，目瞪口呆。
“人类就该乖乖接受自己是食物的身份，莫做反抗，否则死得更加痛苦！”
乱鸦的声音似锯子划过树木，颗粒分明而又粗糙难听。
那妖怪此时满身黑羽，高三米有余，四肢修长，三爪锋利，脖子处绕着一全乌鸦的头骨，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类人脸蛋，头顶的黑羽似怒发冲冠直立脑后。
“好了，现在该你知道，乱鸦的恐怖了。”
话音一落，乱鸦一步转身，翅膀一挥，身上的黑羽化作无数片黑色的利刃瞬间袭来。
女子单手一挥，一阵烈风骤起，黑羽瞬间改变了方向。
欻欻欻——
锋利的黑羽刺入了一片的树木，甚至有的直接洞穿了粗壮的树干。
“我的黑羽比钢铁还硬，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人类若不想被切成碎片，就乖乖跪下，求我给你们个痛快吧！”
“废话太多了。”
“什……”
女子冷冷的一句话就让乱鸦把话憋了回去，只见龙的绿瞳发出了幽幽光芒。
“你若就此离去，我姑且饶你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