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响起一声闷雷,几滴冰凉的雨水滴落在了叶秋铸手上。
“下雨了?”
叶秋铸在肇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抬头看着天空,肇城里弥漫着的檀香烟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淡去,四周只有嘀嗒雨声。
“居然真的结束了……”
他靠着一棵枯树缓缓坐了下去,沉默良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龙言一行人从身后走来。
龙言看到叶秋铸问道:“叶老先生,您没事吧?”
“呵呵,这句话还是老朽问你们比较好吧?”
叶秋铸笑了笑,这肇城妖变的百年来,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了。
龙走到了叶秋铸身边,开口问道。
“朱仙已死,现在有时间说一下你的情况了吧?”
“老朽的情况?”叶秋铸一脸疑惑。
“作为一介凡人,哪怕像你这般活过百岁,但终究是凡人,怎会知道妖道与仙道修行?”
叶秋铸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也对,老朽第一次见面给各位带来了不好的印象,也没时间说一下自己呢。走吧,随老朽来家里坐坐,雨变大了。”
叶秋铸带领众人来到深山里面的一间破木屋内,茅草顶被山火烧成了灰,倒是这房子还算完好,只是屋顶塌了几个大窟窿。
众人挤在一个角落,龙言用火种艰难地点起一个小篝火,叶秋铸便说起了自己的曾经。
“老朽并不是肇城本地人,只是一介剑客浪人,四海为家,一心追求更高境界的刀法与剑术。”
……
八十年前,冥川以南。
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剑客缓步在山路上,身后背着一把崩了口的大刀,腰间别着一把短剑,一身腱子肉,面露狠色。
此人正是有着——钝刀剑魔之称的叶秋铸,他一心追求与强者较量,从最北的北莽之地一路南下,跨过万里穿过整个中原南国来到冥川之地。
路途上死在他刀法下的高手和宗师数不胜数,如今的他只能在冥川妖界寻找强大的妖怪作为对手才能满足他那近乎变态的战斗欲望。
此时一阵妖风卷起了他的散发,叶秋铸嘴角一勾,抽出大刀转身一劈,哐当一声!
一只高两米有余的人形怪物被叶秋铸一刀挡下,那怪物浑身长满棕毛,眼如铜板,牙似尖锥,正是这山头黄鼠狼修炼成精。
妖怪见自己偷袭不成,连忙撒手后撤,这正一松手,叶秋铸瞬间大刀往上一挥,钝刀一声尖啸削断了妖怪的一臂。
这妖怪一声惨叫还未结束,叶秋铸反手抽出了短剑,一跃到妖怪的面前,寒光一闪,妖血飞溅,扑通一声,棕毛黄鼠狼妖便一命呜呼。
“切,还以为你的速度能有多快。”
叶秋铸一声冷笑,一甩手,把剑上的血液挥到地上,用身上的衣物擦过剑后,将其收入剑鞘之中,扬长而去。
在这人间已无敌手的叶秋铸在冥川一待就是十年,期间砍过不少强劲的妖怪,也从他们的口中知晓了妖道修行的内容,但是我行我素的叶秋铸只是嗤之以鼻。
直到一天中午,他遇到了一位改变他一生的人,那人满头花白,看样子是近八十岁的老者,他拄着一个拐杖,上面贴满了不明意义的符箓。
那老人来到叶秋铸自己搭起来的小房子外,高声说道。
“狂妄之徒还不速速现身。”
这叶秋铸还在屋内鼾睡,听到叫声一惊,居然有人可以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来到附近。
他提着大刀推门而出,看到对方是一个道士打扮的老人,眉头一皱,说。
“你是什么人,胆敢只身在冥川之地游走?”
“贫道受肇城城主之托,前来收了你这妖人,还这冥川百里清净。”
“哼,你这老人好大口气,我叶秋铸不砍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老人向前一步,握紧了拐杖,拂袖一下,正声说道。
“道法韩家第八十代亲传,韩飞。”
话音刚落,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在空气中极速画出一道符,这老人中气十足地高喝一声,剑指一并,符文变成一道冰剑直冲叶秋铸而去。
这从未见过如此神通的叶秋铸吓了一跳,连忙提刀迎击,但那冰剑的力度之大超乎叶秋铸想象,一路顶着叶秋铸后退,那老人则缓步走来。
叶秋铸将大刀一侧,将冰剑别开,顺势转身与冰剑擦肩而过,拔出短剑冲向老人。
老人提手正想操控冰剑回防,可已经为时已晚,叶秋铸几步就跃到跟前,短剑已向着自己划来。
老人的拐杖一挥,上面其中一张符箓顿时发出红光,在短剑与拐杖接触到一瞬间,发着光的符箓突然迸发出万千火光。叶秋铸一瞪眼,随着一声炸响,火光顷刻间将叶秋铸吞没,并将其炸飞数米撞烂了身后的木门。
叶秋铸被这一下炸懵了,脑袋混混沌沌,耳朵嗡嗡作响,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只感觉脖子传来了冰冷的尖锐的触感。
眼前是一片冰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正悬空这一把冰剑,直指自己的脖子,自己输了。
叶秋铸咽了咽口水,不敢轻举妄动,他见这冰剑迟迟不动,开口问道。
“怎么不杀我?你已经赢了。”
那老人呵呵一笑,回答着。
“哼,你应该庆幸你是一个人类,仙道戒律第一条就是不可杀人。”
“你是仙道修行者?”
“正是。”
老人话音一落,冰剑顿时消散,叶秋铸也一下跪了下来,他满眼不甘地看着那老人,缓缓地说。
“仙道不杀人?那若是我起身反攻,你这仙道之人就不怕被反杀?”
“你若是继续,贫道就再此将你打跪下,直到你彻底放弃为止。”
“可笑!”
叶秋铸背手掏出飞刀,一下将飞刀甩向对方,自己立刻起身冲去。
吃过一次正面的亏,叶秋铸选择侧面迂回,只见那老人剑指一划,飞刀被一片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下,手指一阵挥舞,一把冰剑又凭空出现,与叶秋铸开始周旋。
这你来我往数十回,天色渐晚,叶秋铸已是气喘吁吁,大刀上多了数个崩口,身上的飞刀已经用完。
而对方却像个无事人一样,甚至连步子都没有挪动过。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秋铸喘着粗气问道。
老人回答:“贫道只是一个万千仙道修行者中的泛泛之辈。”
看到叶秋铸满眼的不甘,老人笑了笑,说道。
“感受到凡与仙的差距了吧,若你肯放下屠刀,入我韩门,踏入仙道,还这一方水土的安稳,那贫道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哼!不杀人的仙道,在我看来就像不吃肉的和尚一样,无趣!”
叶秋铸又是一次冲刺,但还是被冰剑所拦下。
见叶秋铸不死心,老人决定稍微用点本事,他把拐杖一下插入地面,双手在空中挥舞,高空中的水汽逐渐凝结成更多的冰剑。
叶秋铸正与这冰剑缠斗,通过屡次攻击其一处,终于在一击用力挥砍中让这冰剑应声破碎。
“哈!”
叶秋铸笑出了声,他斗志高昂,提刀直冲老人,全然不知头顶早已悬挂着数十把冰刃。
就在大刀即将砍向老人之际,老人轻声一句。
“落!”
天空中传来无数声划破空气的长啸,叶秋铸头还没来得及抬,一把把与人其高的冰剑在身体各处擦过,冰冷的感觉从浑身上下传来,一瞬间已是无法动弹。
叶秋铸被这数十把冰剑固定在原地,不论如何使劲都无法挪动半步。
老人拔出拐杖缓步走来,他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张符箓贴到了叶秋铸脑门,说。
“你若想通,就大喊『我错了!』,这冰剑之困会自行破解,贫道会在肇城的朱仙神庙内等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远,只留叶秋铸一个人困在着寒冷的冰剑之中,不甘地嘶吼化成无能地大喊响彻夜空。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叶秋铸无时无刻不再忍受着这刺骨的冰冷,身体各种早已经被冻伤,他依旧在努力挣扎,撕破了被冻伤的皮肤,流出的鲜血很快被冻结,然后再挣扎,再流血,再冻结,循环往复。
又是两天过去,叶秋铸早已冻出了失温症,浑身都在颤抖,脸色惨白,嘴唇龟裂毫无血色,睫毛上都已经结出了冰霜。
第五天,天空乌云密布,雨水淋在叶秋铸身上化作夺命的湿冷,让已经浑身失去知觉的叶秋铸感受到来自五脏六腑的彻骨之寒。
他垂着眼皮子,再也支撑不住,嘴巴一张一合。
“我错了……”
想说出的话现在只是呼出了几口冷气,完全没有声音发出。
但是这几口气音过后,头上的符箓应声飘落,身边的冰剑也瞬间消散,叶秋铸扑通一下倒地,昏死过去。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上盖着一张毛毯,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和香火混杂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啊!您醒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某处传来,叶秋铸转动的眼珠子,四处看去,身体却无法动弹,就连转动自己的脖子都无法做到。
“您先不要动哦,您的身体已经严重冻伤,若不是有那仙人出手,恐怕您已经一命呜呼了。”
叶秋铸虚弱地张口问道:“这是在哪?”
“这里是朱仙神庙,前几天有一个仙人背着你来到此处,留下一句要照顾好你便离去了。”
叶秋铸无言,他在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耳边传来女子捣药的声音。
他奋力地转头看去,只见女子的背影,她身穿红白长袍,头上扎着红玉发簪,身形高挑,长发齐腰。
“你是谁?”叶秋铸问道。
女子继续捣药没有回头,她轻声回答道。
“您叫我小红就好,我是这朱仙神庙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