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几颗打在脸上的石头,艾米丽并没在意,以为是突然卷起的大风。
但没想到,这风越变越大,到后来,她都无法睁开眼睛。
她只好无奈地躲在一棵大树后,等待风声停息。
狂风肆虐,夹杂着树叶与石子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风仍旧没有停下的苗头。
艾米丽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从树后出来,顶着危险穿梭前进。
树多的地方,她还能利用掩体来暂时躲避。
可若是在稍微空旷的地方,那她唯一能利用的也就只有这具孱弱的躯体,用它硬抗暴风。
风犹如冰冷的刀子般,一刀刀划在她的肌肤上。
形单影只的她,犹如在大海中的孤帆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骇浪掀翻。
她紧抿嘴唇,利用手指间的缝隙,窥探前方的道路,像是一只蜗牛般在道路上艰难强行着。
突然,一根木头毫无兆头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虽然艾米丽下意识想要闪躲,但情况紧急,她已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头砸到她的手臂上。
整个人都翻了个身,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缓了过来,她又支起身子,如同刚才一样走着。
皮肤破碎,鲜血沿着风的痕迹在手臂上流下,滴落,在地面上炸开一朵鲜艳的花。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宛如永恒般持续的狂风,终究还是停下了。
艾米丽停在了一片空地旁,这儿有一片水洼。
她走了过去,但不等她看清水洼中的人影,异变又开始了。
水洼中漾起了涟漪,雨水揉碎了水面。
绵绵细雨在转瞬间便变成了滂沱大雨,瞬间就将艾米丽淋湿。
如此的异象,绝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发生。
是来自魔女大人的阻挠吗?
雨水的寒意犹如毒蛇般,舔舐起手臂上的伤口。
那一刹的刺痛让艾米丽紧皱眉头,嘴唇发白。
她想要打退堂鼓了。
但她突然想起了与妇人分别前和她说的那句话。
——心诚则灵,只要你是诚心诚意的,相信魔女大人肯定会愿意帮助你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她的故乡。
为了故乡,就算只是为了姐姐一人,她也一定要见到云上魔女!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后,艾米丽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前进!
瓢泼的大雨倾注而下。
额头上的水流到睫毛上,但那也止不住雨水的流势,眼前似乎成了一处小瀑布,让艾米丽无法看清眼前的道路。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因为雨水的冲刷,山路泥泞不堪。
稍有不慎,就会跌倒在路上,沾染上污秽,弄得全身脏乱。
时间一长,疼痛已然麻木,艾米丽已经沦为了一个只知道向前行走的机器。
她不是不想思考,只是觉得思考下去只会徒增痛苦,不如就这样呆然地走下去。
只要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就好。
就这样,她顺着山路一步一步迈步,途中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但不管多少次,她都坚挺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继续走着。
走了不知多久,那灾难般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
可在停息之后的,并没有容她休息的闲暇。
因为太阳出来了。
阴云如云烟般消散,太阳显露出来。
火球悬挂在空中,仿佛一抬手就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身上的衣服,没走几步很快就被高温蒸发,变得皱瘪瘪的。
艾米丽没有想太多。
只要还没到达山巅,只要还没见到云上魔女,那她就不会停下脚步。
无论后面迎来的是何等的困难。
死亡,或者前进。
她已别无选择。
于是乎,艾米丽踏着步伐进入了宛如熔炉的世界之中。
痛苦与煎熬交织,女孩用毅力谱写属于她的勇气之歌。
困难犹如老虎般,在她的面前张牙舞爪,似乎是想将她吓回去,但固执的女孩并不搭理。
穿过狂风,顶过暴雨,撑住烈日……
经历了种种折磨的女孩,已然疲惫不堪。
但所幸结果是好的。
像是用汗水浇灌的树苗般,最终展现在艾米丽面前的,是一排排参天的大树。
以及那一间伫立在森林中央的小木屋。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在屋子上。整件屋子犹如被圣光庇护的住所般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女孩神情恍惚,在精神与体力的双重消耗下,身体变得摇摇晃晃的。
“我,这算成功了吗?”
女孩抬头仰视,不知是质问他人还是质问自己。
还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女孩便向一旁倒去。
然而,在她闭眼的时候,一位陌生的少女映入眼帘。
“你做的很棒哦。”
清澈的声音在脑内回响。
是那位少女说的吗?
艾米丽没有思考的余地,就这样沉入了少女的怀中。
*
山间鸟儿飞翔,啼声婉转。
悬崖之上,少女戴着尖顶帽,感受着吹拂的冷风。
黑色的斗篷下,是一对白花花的脚丫,在不停晃悠着。
少女此举似乎意识不到危险性,抑或说是她根本没考虑到这一问题。
光从外貌上看,她似乎也就十五六岁,正是花季少女的年龄。
雪白的头发随风飘扬,血色般的红瞳尤其惹人注目,五官柔和甜美。如果少女现身在人群之中,想必会有很多追求者吧。
但事实相反,与其说是追求,对她敬重的人更多。
每一位知晓少女身份的人,都会收起初见的那份轻佻,取而代之的是对少女的尊重。
原因无他,她便是这云山的主人,云山村最为古老之人,云上魔女是也。
“已经六百年了吗?”
少女说道。
不由得回忆起了最开始来到这个村庄的故事。
说起来,她并非这个村庄的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最初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名为地球的世界上。当时的她,不仅不是魔女,还是个连性别也不同的地球普通人。
说是“他”比较合适。
那时的他情况有点特殊,因为出生就带疾病的原因,刚上小学没多久便进了医院。
就连发色和眉头都变得苍白,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异界的生物。
其他病床上的小朋友见了就害怕,那一声声哭泣听得让他心生惭愧。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呢?
每每看到其他小朋友病愈后能够蹦蹦跳跳的样子,他就很羡慕嫉妒。
但这样的羡慕也在无穷无尽的病床上耗尽了。
初中时期,他没上几天学,结果病情复发,他又躺在了病床上。
到后来,穿着白衣服行走的护士,弥漫在空中的消毒水味,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从能够尽早出院的想法,已经渐渐变为能在学校多待几天。
就算是如此的简单的想法,在他的身上却化为了一种奢求。
因为某一天,他的病情迅速恶化,器官衰竭,已经见不到康复的希望了。
父母在病床边哭泣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他就祈求,如果有来生的话,可以拥有一副健全的身体,能够在芳草茵茵的大地上肆意地奔跑下去。
最起码别这么短命吧。
带着这份祈求,他于半夜堕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没想到,再次睁开眼之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个充满奇幻的大陆。
虽然头发还是白的,但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度过一次完整的人生了。
那时的她如此天真地想道。
之所以说她天真,是因为她没料到这个完整的人生居然如此之久。
貌似她的寿命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