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恩人放开了牵着我的手,虽然并不知晓究竟为什么,但是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在意的细节。
当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发现风铃已经走下病床,在拿着东西打扫着这间屋子了,她扫的有些慢,身上穿的仍旧是那身裙子,并且身体还因为病寒在发着抖。
“赶紧去休息,生着病你打扫什么。”
恩人皱着眉头,在风铃的手中抢过了笤帚,看着抱着自己的双肩在不住地颤着的风铃故意厉声训斥着。
我看着风铃那一直低掩着的眼眸,还有紧紧抿在一起的唇瓣,还有那扇打开着的,煎药房的房门,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在这些天的接触里,我并不认为风铃是一个很粗心的人,她的心思很是细腻,只要是她在做的事情,便总是近乎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意味。
我这样想着,便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遗漏了。
“去告诉大伯吧。”
风铃抬起头,看着恩人还有我,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殷红着,而且似乎还蓄过泪水,只不过现在差不多已经被擦干了,只能在她的眼角处看到一些尚且湿润的水迹。
结束了,诗菊母亲所要经受的煎熬,已经就这样结束了,在恩人决定尝试使用其他有些共通性的药剂来做尝试的时候,诗菊母亲所要承受的苦难就已经结束了。
恩人听到了那句话,他的脸颊上满是愕然,随后他便立刻迈开腿跑到了房间的门边,只是稍微过了几秒钟,他便叹着气靠着门框,缓缓地滑坐了下去。
很陌生……对于我来说,诗菊的母亲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即使她和我说过那些话,但是我对她依旧没有什么样的情感,她就像是一个在丛林树梢飞过的飞鸟,叽叽喳喳地清脆地鸣叫之后,便又在我的身边离开了。
当然,她和那些飞鸟也是有区别的,那些飞鸟去了哪里,会在哪里筑巢,我并不知道,但是诗菊的母亲在哪里,会在哪里休息,我却知道的明白。
可是即便这样,也没有改变我的内心,我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我应该去做什么。
于是我便走过去,走到了煎药的房间的门口,恩人正在那里坐着,他刚刚还在因为秋爷爷告诉了他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向这件事笑了出来,现在却变得再次疲惫了起来。
我站在他的右手边,弯腰探出身体,向着屋内看去。
诗菊的母亲仍然躺在床上,但是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在撑着力气了,就连平日里能够看出来的,那会在睡梦中因为被病痛折磨的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
我看不到她正面的面庞,但是单从侧面的脸颊来看,是有着一种回归平静的祥和。
只不过这样的祥和的代价,却是生命的消亡。
“咳咳……”
当我还在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还在床上躺着的诗菊的母亲的时候,身后坐到了椅子上的风铃忽然掩着嘴咳嗽着。
我回过头去,发现风铃已经闭着双眼,将自己的双脚都踩在了椅子的边缘上,紧紧地蜷抱着。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风铃一直没有穿鞋子,她那素白玲珑的脚掌,还有饱满圆润的脚趾上,已经踩满了干涸后变得干硬发黑的药渍块。
恩人几乎是立刻撑着门框站了起来,他先是去将自己扔在桌子上的那件已经脏了很多的白色大衣披到了风铃的身上,随后就又跑进药草间里一顿翻找,拿出了几片药草去给风铃煎药了。
我跟着恩人走进房间里,走到了诗菊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她那安详的脸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并没有觉得悲伤,因为我和她并不熟悉,我只是和她说过几句话,其余的时间都没有任何的交集。
甚至于在林中的鸟儿向我啼鸣,而我回应了鸟儿的鸣叫的话,以后那些鸟儿看到我一样会啼鸣着向我问好。
我和诗菊的母亲连这样的交际都没有。
我伸出手,去抚摸着她那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气的脸颊,在想着诗菊看到自己的母亲变成了这幅样子,究竟会是什么模样,想着诗菊的父亲看到自己的爱人,时不时会想我曾经想过的一样,会在自己爱人的身旁默默地留下泪滴。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揣摩得清楚人类的情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同胞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只觉得诗菊母亲的脸颊上,还有几分余温,那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了。
这些仅存的温暖,不应该是让我来触碰的,应该是诗菊的父亲,或者说是诗菊才对。
这里的人会怎么做呢?会和我曾经见过的人类一样,将逝者放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埋葬在故乡的土地上吗?
如果现在的我有魔法的话,我会想在森林附近用藤蔓作出一张网来,让诗菊的母亲躺在里面,随后和那些藤蔓一起深陷泥土里。
人类的残躯并不像精灵一样,可以被放在森林里,去让仅剩下的躯壳滋养那片包容了他的林木与土地。
在恍惚间,我的鼻尖上沾染了一股微微呛人味道。
恩人正在揭开壶盖,向那个小壶里面放他拿出来的药了。
平时的恩人是不会这么急迫的,我想……也许是诗菊母亲的病逝,刺激到了恩人吧,她是在害怕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风铃的身上吧……
我看着诗菊的母亲泛着枯黄与灰白的脸颊,终于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对她做些什么。
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究竟会怎么看待自己的离世。
于是我就在这样的沉默里,走出了那个房间。我不知道我能帮得到什么事情,我对于人类的了解终究还是只有那么可怜的浅浅的一层。
远眺看到的东西,与族群里的书本和传言中理解的东西,在这里只印证了很少的一部分。
“你还好吗?”
我到外间,拉过对面的椅子坐在了风铃的身边,想要伸手去触碰被她紧紧地抱着蜷缩在一起的双腿,也顺便握住她那已经不再光洁的脚丫,为她把上面黏染的药渍擦下来。
她没有多说什么话,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不在意我这样帮她。
“可以拜托你去把大伯叫过来吗?悦”
在我的双手捏着她那微微发凉,但却依旧滑嫩的足掌,给她一点一点擦弄的时候,风铃轻声对我说着。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但是并没有达到很明显的地步。
在最开始的时候,风铃还缩着脚丫,似乎不是很适应被我握着脚来揉弄的样子。
“我……恩人不会有意见吗?”
我低着头,看着她那似乎是因为我的**而自动翘起来的足趾,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下方滑了过去,似乎那里没有踩到地上的药渍。
“不会的,如果有的话就让他来和我说就好了。”
风铃已经不发抖了,但是她依旧这样蜷抱着自己,似乎是为了方便我继续这样给她捏搓自己的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