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秋爷爷的木工

作者:月色莲华 更新时间:2023/4/5 16:30:01 字数:4154

这样的话究竟应该怎么和诗菊去说呢?说恩人已经治不好她的母亲的病了吗?可是如果真的这样说的话她的父亲,还有病倒又站起来的风铃,应该怎么和她解释呢、。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谎言出现之后,需要的是更多的谎言。

这种事我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去想一个不仅能够说服诗菊,也要能够说服我的谎言了。

诗菊母亲的木棺,是恩人和诗菊的父亲私下里找人做的,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并没有什么人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并不清楚为什么在山脚下的秋爷爷的房子旁边的几间老屋子,忽然被恩人和诗菊的父亲相中要使用一段时间,但是他们没有多问,也没有向这里多看几眼。

给诗菊的母亲制作木棺的,是秋爷爷。原本我以为秋爷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秋爷爷还会做木匠的活计。

木匠,不管是在人类还是精灵的部落里,都是很有人缘的职业,因为很多东西都需要木匠来帮忙做出来。

不管是卧室里的桌子、座椅,还是墙壁上的画框、衣挂,一位木匠总是能为一个能够住人的房子带来永远也想不到的装饰。

精灵的部落里,并不缺少木材,但是缺少能够将木材变成瑰宝般华丽装饰的木匠,他们使用魔法召唤出参天粗壮的树木,又在手中凝出温润锋利的刻刀,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一人高的木桩打磨成对方的模样,并且不会误差分毫。

如果有要求的话,他们还能顺便给那件肖像涂抹上生动俏丽的颜料。

这样的技艺是部族中喜欢雕刻的木匠口中的:及格的成绩。

我很早就觉得,木匠一定是有一双灵巧的手,那双手或许没有什么纤细修长又葱白细嫩的地方,但是一定灵动的像是石头缝隙中的藤蔓,能够把所有的裂隙填满,并且还会轻巧地将块块的岩石撑裂开来。

他们是能够将无神乏味的东西变得充满神采又华美艳丽的人,曾经在族群中,有一个匠人就喜欢做一些串成串的珠子,那些珠子里,还有着不知道的什么东西,每次拿起来都会“铃铃”地响,很是惹人喜欢。

我不知道秋爷爷能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秋爷爷多了几分好奇。

那几天里,我和风铃经常奔波在医药房、林中小屋以及山脚下的秋爷爷家这三个地方,我们做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比如给他们送一些药草、餐食。

我也站在那里看着秋爷爷的动作来着,他那看着已经年老颤抖的双手,在握着那个被称作“刨子”的东西时候确实格外的苍劲有力,看似枯槁的手掌上,秋爷爷的经骨粗粗的绽着,那个“刨子”就在在木板上一遍一遍地划着。

每次刮过一次木板,那个小东西的上面,就有一圈一卷一卷的,就像是木头做的云朵一样的东西飞出来。等到有风的时候,那些轻薄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木云朵就会随着风的悸动飘上很高的天空。

我还尝试着去追那样的木云朵,秋爷爷看着我那样的动作,总会“呵呵”地笑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笑我像个傻瓜,后来才在恩人那里直到他们这边追着那些木云朵跑的大多都是小孩子。

于是我立刻扭捏着尽量不去看那些漫天飞的木花了。

等到午饭或者是晚饭的时候,秋爷爷他们就会歇下来吃东西,但是不是去秋爷爷的屋子里,而是就在地上放上几块石头垒成一个足够平稳的台子,秋爷爷再去屋子里面拿出一块圆形的木板,那个木板光溜溜的,上面又滑滑的,颜色是深深的暖色,上面一定擦了一些族群里很少见的木蜡油。

秋爷爷说这个是当时他结婚的时候,特地做出来的一个饭桌,原本下面是有一个支架的,但是那个支架用的木料不是很好,已经坏掉了,只剩下一个圆盘状的桌面了。

在这些天里,每当我来到这里给他们送饭的时候,秋爷爷就喜欢把我叫过去,让我给他拿着一些钉子或者是一圈圈卷起来的,能够弹出黑痕的墨线。

那个墨线原本是缠在中间镂空的木条上的,但是那个木条在不经意的时候断开了,秋爷爷说那个木条已经很多年没换过了,大概是也该坏的时候了,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我或许知道为什么秋爷爷会喜欢叫上我来给他打下手,我还记得在秋爷爷刚刚见到我的时候,那双带着时间和温暖味道的手掌在我的脸颊抚过的时候,秋爷爷说过我的样子很像他的孙女。

秋爷爷说的应该是年龄吧,虽然实际上……我这个样子要比和我一样大小的人类女孩大上很多岁。

对于诗菊的母亲的木棺,诗菊的父亲也会经常来这里看看秋爷爷做的怎么样,不过诗菊的父亲并不是来挑毛病的,大多数的时候诗菊的父亲只是单纯的来看看,偶尔会问秋爷爷能不能在某些地方做出一些更改。

比如上面的纹路花雕之类的东西,秋爷爷做了很多细致的东西。

诗菊的父亲来到这里的时候,也经常会听秋爷爷说一些很久之前的往事,不管究竟是什么,诗菊的父亲总会有些东西去问秋爷爷,秋爷爷也是很乐意地帮着他解答着。

他们之间沉重的话题实际上是很少的,就算有,那也是我少有的能够以精灵的身份去窥探他们内心的时候。

当秋爷爷第一次问诗菊的父亲感觉现在做的这个样子好不好,哪里还需要更改一下,要不要再加一些东西的时候,诗菊的父亲看着远天的方向,说只要上面能雕上一朵有着露滴的冬纸花就好。

当时我是第一次听到冬纸花的名字,恩人告诉我那是一种在秋末冬初会开花的花朵,颜色很多都是雪白色或者是至黄色的,她的花瓣是很薄的,但是却不会被秋末的朝露打的湿透。

而且每到她开花的时候,就预兆着冬天的来临和秋天的远去。

在我知道这朵花的时候,我就在想……冬之女神说不定也是喜欢她的,毕竟这种花我在南方的森林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管是那些树木还是丛草,亦或者是久住森林树梢上的鸟儿,都没有告诉过我有这种花的存在

在冬之女神俯瞰的辖地,我才第一次知道这样的花。

诗菊的父亲告诉我们,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曾经在家里种了两三盆,而且也不会拿出去卖,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木棺上雕上一朵这个吧。

秋爷爷听了那些话,便问道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比如他想留给自己妻子的东西。

诗菊的父亲在那一刻沉默了,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在自己的脑海里想了很久,直到秋爷爷都在一个木板上规划好了冬纸花的位置的时候,诗菊的父亲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诗菊的父亲究竟是怎样想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抬起头,眸子很是清晰地说了一句:

“没有了。”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身旁的秋爷爷笑了,他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诗菊父亲的回答。

我在他的身边,听到了秋爷爷很是欢心的呢喃: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总觉得……诗菊的父亲一定是在秋爷爷的话里知道了些什么东西,但是我猜不出来,也看不清楚,只是觉得他们似乎在某些地方,有了一样的共识,有了一样的看法。

“没什么,不要想太多了。”

那个时候恩人看着我的茫然,轻轻摇了摇头,便带着我去秋爷爷家后面的山上去采紫绀草了。

实际上紫绀草并不是只在那个山上才有,森林中也有一些,只不过颜色淡了一些,并不是山中的紫绀草那样鲜艳闪亮,或者深沉浓厚的紫色。

恩人告诉我森林中的那些紫绀草是不能用的,还是在山上来找吧。

在这些天里,我和恩人几乎走遍了后面那个山的山脚与山腰,上面的紫绀草并不多,只能勉强装满一个小小的竹筐子,恩人看着那些少的可怜的紫绀草,摇了摇头。

“这些大概只够调试药剂用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恩人之前并没有想过紫绀草可能是治疗这种病所需要的药,所以就算是采摘和存储也没有准备多少,医药房中的那些,应该只够再熬一次第一版的药剂了,剩下的那些已经不够村子里的人喝第二次了。

不过这些天里,恩人也并不是没有什么发现,在和村民们解释清楚调试第三版药剂的事情的第二天,诗菊父亲的病就再次发作了起来,但是表现出来的病症已经很轻微了,但是就在我和恩人准备等待一下,看看诗菊的父亲身上得病会不会就这样好的时候,诗菊父亲的病却忽然变得严重了很多。

根据恩人的推测来说话……只要喝第一版的药,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可能就会痊愈……

半个月……

恩人最后,还是决定就让诗菊的父亲也来参与第三次的药剂的调试。

于是第三次的药剂的调试,恩人在第一版的基础上,把那些促进消化吸收的药草的分量削减了很多,那些退热退烧的药草也相应减少了一些,随后便是增加了很多紫绀草的分量。

诗菊的父亲在喝下去之后,一样是很快地好了起来,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复发的迹象,而那两个参与测试孩子和那位中年人,也喝下了第三版的药草。

但是为了保留一些紫绀草的存量,恩人只能给村子中的人调配第二版的药剂,那个药效只能维持一天左右的药剂。

村子里的病人们,现在几乎是每天都要喝一次才能保证第二天的健康了,虽然很繁琐,但是一般没有人说什么,只有那个妇人偶尔会在恩人的面前嘟囔几句没有什么效果的话。

虽然很无奈,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紫绀草的数量,已经不够了。

如果第三版的药剂能够让诗菊的父亲和那三个人很长时间都不复发的话,那么紫绀草的作用几乎就这样明确下来了。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村子里的紫绀草也不够人们用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恩人和我都想过去镇子上买上一些紫绀草,但是风铃却告诉我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如果镇子上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这些天多少应该要有一次集会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看到她的父亲带着人走过来,所以镇子上现在应该也是疫病横行的样子了。

我和恩人就这样沉默了,没有什么办法。

能怎么办呢?

我在那个时候看着自己的手掌还有手腕,默默地想着。

精灵的血……是可以促进东西生长的,精灵死后的身体是回馈森林庇护与养育恩情的最佳的养料,那么精灵活着的时候,他的血肉应该也有这样的作用吧……

我看着恩人,又看了看风铃,没有把这话说出去。

这并不是说什么我不想帮助我的恩人,还有风铃。只是……我对于人类的情感,并没有达到能让我做出这种事的地步。

恩人可以,风铃可以,诗菊和秋爷爷当然也可以,但是他们毕竟只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小部分的人。

我对人类的情感,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让我放下自己的所有划开自己的身体,取出里面的血液,然后泼洒在栽种着紫绀的草地上的地步。

坐在我身边的恩人,看到了我观察着自己掌心的动作,他怔了一下,在对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后,便把脑袋扭向了其他的地方,没有跟我说什么话……

我想,恩人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风铃说不定也知道……恩人救下了我,也推测出了我的族群,风铃随着她的父亲走过其他地方,也一定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让我这样做,没有想过让我用自己的血肉去滋养可能会救下这个村子的紫绀草。

我抬起头,心脏痉挛似的跳着,很快,但是并没有什么痛感。

我看着恩人,他正在揉着自己的眉心,我看看风铃,她正在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窗外的方向。

镇子上的疫病,让我们同时沉默了,对于这些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到。

但是如果能拿回我的魔法的话,什么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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