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旧下着,我穿着那件雨衣,站在诗菊母亲的木棺前,看着那些秋爷爷帮忙搭起来遮挡雨水的木板,默默无语。
冰冷的雨滴落在地上,有些则是被风吹到了我的脸上,然后又顺着我的脸颊滑进我的脖颈。
凉飕飕的,很是让人清醒。
我看着那些汇聚在山坡上一串串的雨流,他们流向山脚的样子,就像是一道道已经融化,但却依旧寒冷逼人的铁水,横亘在人心头的河上,用那沉重黏厚的流迹,一寸寸地把人的内心摩擦的凹陷下去。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总感觉有些格外的疼。
就当是为了秋爷爷……
这样想着,我不再去看诗菊母亲的棺木,披着雨,向着山上走去,去找那片记忆中紫绀草聚集生长的最多的地方。
这座山上也是这样,被乌黑浓厚的云压的暗暗的,哪里都是一片昏暗的景色。
当我走到那块紫绀草最多的山坡上较为平稳的地面的时候,我在树上折下了一根有着棱角的树枝。随后屏着呼吸,将那根树枝举起,在自己的左手的手掌上狠狠划下。
在那个刹那,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血液和皮肤的碎片飞散在了我的眼前,那种剧烈钻心的疼痛和令人颤抖的灼烧顷刻间据满了我的手掌,让我不由自主地呼着痛,就连那只紧握着树枝的手都在因为这样的剧痛抽搐着。
终于,在一阵的颤抖过后,我看着自己左手的手掌,那上面已经如我所愿的,有了一道从左到右的,深深的伤口。
在那道伤口上,里面鲜红的嫩肉清晰可见,几根细碎没有折干净的小木屑在里面撑着皮肉。
精灵殷红的鲜血,正在里面向外渗着。
我的左手颤抖着,这样的伤口对于精灵来说只需要让时间来将它抹平,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是那种皮肉撕裂的痛还会浮现在自己的手上。
我很想回到医药房中,让恩人帮我把这个伤口包裹起来。但是现在……我不能这样,我必须让鲜血汩汩地淌出来,滴落到我面前的那一小片地上。
我伸出手,手掌上那钻心的痛让我在颤抖中感觉似乎更冷了一些。
一滴滴的鲜血落在地上,脚下的土地和紫绀草的根须在蠕动着,即使天上落下的雨将地上那些零零散散落下的鲜血击打的粉碎,但是精灵的血液依旧滋养着他们。
我看到那些紫绀草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那些遗留下来的根须蠕动着,在他们那被折断的切口上,一片片鲜嫩的白叶在雨水的亲吻下舒展,就像是这样昏暗天中的几束光。
手臂正在那种钻心的痛苦间颤抖着,手掌在中央开始,就像是要撕裂般的疼痛着。
右手上,那个划开皮肤的树枝已经掉了下去,我撑开自己左手的手指,冰冷的寒风就像是森林里的食人藤一样舔舐着里面绽出来的血肉。
钻心的疼痒让我的身体在雨风中阵热阵冷。
慢慢的,地上的紫绀草已经长出了紫色的草叶,而我手掌上的鲜血也像是流干了一样没有再滴落到地上。
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但是我却不敢活动自己的手掌,每动一次,那种伤口上脆弱的,崩裂开来的痛苦就会像是刺入骨中一样回传到我的身上。
我垂下手臂,扬起头看了看仍旧落着雨滴的阴沉沉的天空,就蹲下去用自己的右手把面前的那些紫绀草都摘了下来,放到了衣服的口袋里。
手上的雨水和泥污,在我的眼中格外清楚。
我不知道我在山上等了多久,只是在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山路上的脚印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像是我的脚印了。
等到我带着那些紫绀草回到医药房的时候,恩人已经睡着了,我只好自己走向煎药房支起了那个用来煎药的小锅。
煎药这种事情,虽然平时是帮恩人打着下手,但是次数多了也便记住了,只用右手的话也算不上困难。
我用脚踢过一张凳子,坐在了那个平日里会在寒风中会给人带来温暖与慰藉的炉火面前,只不过此刻的它却在用自己的灼热闷烧着我左手的掌心。
那些刚刚有着愈合在一起的迹象的血肉,此刻正在被炉火的高温炙烤着,就算我不将自己的手掌伸过去,炉火的温度依旧再让那只手掌更加干燥着,让我只能将那只手自然地垂放着,尽可能地稍微远离一些。
也许是我踢凳子的声音太大了,也或许是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太响了,让外面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等到我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在煎药房的门口,看着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火炉的我了,同样的,他也看到了我那因为划痕而通红不敢有什么动作的手掌。
他看着我,皱着眉头,像是要责怪我的模样,但是在我告诉他秋爷爷已经卧病在床,烧的很厉害的时候,恩人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在叹气。
是因为自己现在没有能够救大家的药?还是因为秋爷爷病倒?或者说是我划开手掌取出自己鲜血的伤?
但是最终他没能说出什么,只是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让我做到一旁的床上休息,自己照看那个煎着药的锅了。
在他把那些药倒进瓶子里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看了看上面正在愈合,但是仍旧能够看出来的,稍微有些深的伤口,用一些尚且温热的水浇在了上面,也顺便拿出一些刚清洗过的镊子把陷在皮肉中的木屑抽了出来。
虽然有些期间疼得有些让人不由自主地吸上一口冷气,但是这样的清理确实是一定要做的。
最后,恩人在药草间里,拿出了几条干净的布条,在给我的手上敷了一些清凉的药草汁后缠了上去。
我抱着怀中的那两个药瓶,弯腰感谢着恩人。
“去吧,不要再乱来了,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你的血就要被他们吸干净了。”
恩人做到那张椅子上,无奈地看着我。
村子里的人吗……
我想到了那个在我回来的时候,山坡上不像是我的脚印的脚印……
除了秋爷爷他们,我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人类痛饮我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