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预想中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原以为天气会和前几天一样阴雨连绵。但是在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接连几天,让人昏昏欲睡的雨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轻微的风声。
我在煎药房中打开窗户,探出头向外看去,天空依然没有放晴,整个世界就好像陷入了传说中的混沌一样,在昏暗中了无生气的飘摇着。明明离秋天还远,我却已经看到了几片蒙着灰色的嫩绿色的树叶飘过了我的窗边。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我也总觉得自己的心中也总笼着一层纱,里面满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哀伤与忧愁,就算我想沉下自己的内心,去窥视内心中的那些想法,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
我摇摇头,驱赶一些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东西,然后去隔壁的药草间中看看恩人有没有醒来。
但是在我刚刚推开房门,走到恩人药草间的门口的时候,就被房门外的敲门声与人们的吵闹声打断了。
“开门开门!”
那个声音是昨天和我对峙过的那个妇人的声音,并且在除了她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些熟悉的,嘈杂糟乱的声音。
是村子中的村民们的声音,那个妇人似乎把村子里的人叫到了医药房的门口。
是要来审判我了,是要向村子里的人们,宣读我那不存在的罪孽了。
我放下了想要推开恩人房门的手,转过身站在了房间的门边。我看着那扇有着树状纹路的房门,在它的外面,就是那个想要将我折碎的妇人。
崇高的森林之神,我所信奉的维尔大人,如果您还能听到我这个迷路的信徒所向您发出的祷告的话,请再次保佑着我,能够再异族的审判之中保全自己的生命。
我会将遵从您的教诲,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您。
我双手握在一起,下颌顶在自己的手指上,在心中默默地祷告着。
我没有想要叫醒或许还没有休息的恩人,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够自己解决,不需要麻烦他为我操心的事情。
我没有准备在这个时候就去找邀请过我和他共进晚餐的死亡之神,我也不想现在就去看到他那在传说中干瘪的脸庞。
但是,我还是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那个瞬间,房外湿冷的风呜呜地吹着,就好像是森林中作祟的恶灵来到了这个村子中央,看着外面的那些人和我,发出了他们特有的哭泣似的欢笑。
寒风卷过我面前的那个妇人的衣角和鬓发,缠绕在我的身边,通过衣服上的领口或是缝隙,钻进我的衣物贴着我的身体掠夺着我身上初醒而来的温暖。
我想裹紧衣服,但是在我看到门外那些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的村民的时候,我的手没能抬起来。
那个妇人,一定对他们说过我想要召唤一种叫做食人藤的东西,用来将她杀死在那个山坡上。
“大家看!这就是月那个杂种收留下来的贱畜!”
她没有穿着雨衣,只是脚上穿着一双满是污泥的布鞋,在她看到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立刻侧身将我的头发凌乱的模样展现在了那些一样没有穿着雨衣,但是都裹得厚了一些的村民们的面前。
她用自己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尖,言语之中满是嫌恶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昨天,跟我们说没有东西做药打发走我们,然后就去后面的山上不知道干什么,在山上给自己割口子滴血找秋老头,然后给秋老头拿了一瓶药。”
我看着下面的人,他们没有什么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个妇人说话。我又看看她,在她那几乎可以说是狰狞的脸上,我看到了族人跟我说过的人类的丑态。
“我看她根本就不是没有紫绀草来给我们做药,她就是用手段给我们下降头,下诅咒,想把我们全都给害死,你可真是下贱!”
她说着,在医药房台阶的下面啐了一口口水,那满含着愤怒与不屑的眼中,是想要将我烧尽的焰火。
“我们村子那里招惹你了,你才会装着快死了似的的样子,跑到我们这边,我看你就是那个山上来的东西,天天想着跑到我们这边找事。”
在她终于讲这些话说完的时候,她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就好像里面装满的不只是她的怒火,还有她的怨念和偏见。
我看着那些还没有说话的人,看了看依旧不想罢休的她,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在说什么,我只是刚给病重的秋爷爷送一份药而已看,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你在山上滴血干什么?嗯?不还是在诅咒我们的村子,让我们生病还不够,你还想让山上的药草都长不出来,连药都不给我们做,你就是想用巫术似的魔法把我们都害死。”
“还说是给秋老头送药,他病重了是病,我们病重了不是病是吧?你就是想把你看不顺眼的全都杀死。昨天还举着手,说什么要用东西把我弄死在山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主子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以前有人保着他,现在他又保着你,你能在村子里活着?”
她这样说着,又转向了下面的那些村民。
“你们想想看吧,她才来多久我们这边就出这个病了,她没来之前好好的,而且在这个病还没有的时候,月就说她给我们煎过药。那现在呢?我们不还是病倒了?不是她搞的那还是谁搞的。”
“你说完了吗?”
我看着下面已经有些骚动的人群,他们似乎在交谈着,点着头,在承认着她的说法,甚至已经有些人挤开自己面前的人,逐渐向我的位置走来着。
有些人甚至已经在向着那个妇人叫喊着“那你说该怎么办”了。
随着下面人群的骚动越来越吵闹,我已经听到了屋子里恩人打开房门的声音了。
于是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着,想让他放下心。
“我并没有对这个村子下过什么诅咒,因为我已经没有魔法了。”
我知道恩人在看着我,于是我张开自己的双手,将还没来得及拆除那个简陋绷带的左手和右手放在了人们的面前。
“在我被恩人救下,并且治好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使用魔法的权利了,但是恩人为了照顾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于是我也没有把它说出来。”
“证明呢?证明给我们看啊!证明给我们看你没有魔法啊!”
在我刚说完话的时候,台阶下面的零零散散的村民就和那个妇人对着我说着这样的话,他们挥着手或者拳头,就像是在隔着距离捶打着我的胸口。
一种疲惫与无奈让我无助地叹息着。
“很遗憾,我没有办法证明我做不到的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证明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证明我没有魔法,我所能做到的只有把实话说给你们听。”
“那你就是在撒谎骗人!”
那个妇人咄咄逼人地说着,在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忽然在我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有着一个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石块瞬间砸到了我的头上。
被撞击的疼痛瞬间劈上了我的脑袋,火辣辣蛰刺的感觉让我的额头剧痛着,脑袋里在嗡嗡作响,耳朵而在尖锐地鸣着。
吃了痛的我向后仰着,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坐下,于是我立刻跌坐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看到我的这副模样,下面的村民里传来了一阵意外地惊叹,而那个站在门口的妇人,在意外地愣住之后冷笑地看着我,我这副吃瘪的模样似乎很是让她受用。
“活该!”
我听着她的话,手掌摸上那个额头上的伤口,湿湿的,在凉冷中带着几分温热,并且又滑又黏,每次我触碰那里的时候,就会有一阵细小的砂石刺破皮肤渗进皮肉的痛感。
我拿开手掌,看向手上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黏滑的时候,我看到了手掌上掺着泥土与污水的血。
“这下我相信你没有魔法了。”
那个妇人冷笑着,似乎很满意我跌坐在地板上的模样。
但是恩人没有,恩人在看到我跌坐在地板上的时候,立刻飞似的扶住了我的后背,牵开我捂着额头的手。
他看着我手上的血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像是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你可真是个贱东西!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个老东西不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还能干出这么下作的事。”
恩人最后扭头看向了照着寒光与冰凉的门外,对着那个妇人声音低沉地说着。
“怎么了?就当这样看看她有没有魔法不行吗?”
那个妇人鄙夷地看着我们,我很确信她的鄙夷不仅是对着我的,她还对着我的恩人展现着自己的不屑。
我的眼睛模糊着,脑袋就像是要撕裂般地痛着,额头上蛰刺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那灼烫的感觉也像是要烧掉我的眼眶似的飞速的蔓延。
那股温热的感觉,在我的额头慢慢滑向了我的脸庞。
“先别管了,让我继续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吧。”
我瞥了一眼那个妇人,想颤抖着笑出来,告诉恩人我还能站着说完我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