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做出什么选择。
我想,我对那对夫妻的憎恨,还有我对他们的怜悯,最好还是抵消到一起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我不去恨他们,也不去可怜他们。
我在煎药房里等到了恩人他们回来。他们走到煎药房中被我看到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疲乏已经很是明显了。
他们帮我拦下了外面的村民们,告诉他们早先时候就已经和镇子上的舍马商议好了,他会尽快送一些紫绀草过来的。
恩人告诉他们,前些天一直没有停下的雨给舍马造成了些阻碍,没有及时把紫绀草送来,但是如果他们愿意相信他的话,就再会去等一两天的时间。
恩人和风铃根本不知道舍马还会不会送来承诺好的紫绀草,距离他的承诺,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如果要去相信的话,那简直就像是在相信着无垠的沙地里会绽放出一朵滴着甘露的花。
但是那些村民们还是相信了,虽然中间有着一些人依旧在挑唆着,说:与其等不知道多久时间才能来到村子里的舍马,不如现在就先用那个精灵的血救自己的家里人。
他们是对的,那时候的我这么想着。
恩人或者风铃也许还在捏着自己的手心,期待着舍马的到来,但是这已经近乎逾期了一周的时间了,我已经没有再相信他们口中的舍马会把那些紫绀草带来了。
于是日子就在这种近乎让人窒息并且暮气沉沉的气氛中又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舍马还是没有带着紫绀草来到村子。
在这两天的时候,起初村民们会站在村子的外面,带着期盼去看原野外的路上。也有人想自己步行去镇子上,然后自己去买一些紫绀草回来,但是最后,这样想的人还是被家里的病人扯住了自己的双腿。
如果他走了的话,谁来照顾家里几乎已经昏迷不醒的病人呢?
但是还是有人想去碰碰运气,在自己的家中再次熬起了醋姜水,然后走向镇子的方向了。
等到第一天的下午,村民们又默默地聚在了医药房的门前。一个上午的时间,是恩人说的两天的时间里的八分之一了,他们没有等到带着希望的舍马,也不能让我这个最后的选择跑出这个村子。
就连诗菊跑出森林,带着欢笑,仿佛像是一个开朗的小太阳一样照耀着周围来敲响医药房的大门的时候,也被村民们叫来诗菊的父亲把她带走了。
秋爷爷也是,他好像被村民们禁止接近我们的屋子了。
恩人,风铃,还有我,就这样被困在了医药房里,四周经常会有人四处走着,不知道是想看着我们不让我们跑掉,还是想看着我们不让我们提前死去。
“这样的场景可真少见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
恩人站在煎药房的窗边,看着外面走过的一个村民,扭过头故作轻松地对着我和风铃笑着说道。
“村子里上次闹瘟疫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大的阵仗,这次就……”
他叹了口气,但是嘴角还是带着几点笑。
“抱歉,风铃,因为我,你们到了这样的境地。”
我用抓住和我一样坐在病床上的风铃的手掌,低下头轻声地对她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只可惜歉意可能更多的只是安慰我自己,因为道歉并不能让风铃和恩人摆脱现在的处境。
“没事,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风铃也一样轻声地说着,我们让我们之间的对话尽量不要让恩人听见。
“我和月他们不敢做什么的,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因为那个人的鼓吹,他们现在可能觉得害死你了,就不算是杀人,手上的不是人类的血,就不算是凶手,所以悦,重要的还是你要先保护好自己。”
我点点头,记住了风铃的话。但是实际上,记住又有什么用呢?我和他们已经被那些村民困在这个变成了监牢的医药房里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我走到外间里,站在那个已经被打碎的窗户旁,看向了外面。
那些村民们还是聚在了医药房的台阶下,只不过已经少了一些人了,他们或许是去镇子上找药的村民,也或许是因为药效流失殆尽复发病倒的村民。
我站在窗边,他们看到了我,有些人叫着我的名字,但是大多人依旧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雨后到现在还没有出过太阳,一直是阴着天,所以空气总是格外的潮湿。我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总感觉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变得越来越重。
他们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几抹麻木了的残忍与血腥。
或许他们有着法不责众的想法,认为只要聚在一起将我的身体与魂灵揉碎在一起,封印在这片土地下,就不算是杀了人。
我捂着自己的喉咙,在加速的心跳中回到了煎药房,也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气氛中迎来了这种诡异寂静的破碎。
或许这种窒息的感觉原本真的可以延续到恩人所承诺的两天的时间,但是在那一天的下午,随着一个人跑到医药房前,对着下面的人群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这种近乎诡异的痛苦终于提前迎来了他的终结:
“有人病死了”。
在那个瞬间,医药房台阶下的村民,仿佛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向着医药房冲着,他们的重量通过脚掌压在那些台阶上,那让人牙酸的“吱吖吖”的声响立刻传进了煎药房里。
那种近乎是在痛苦呻吟着的声音,让房间里的恩人和风铃都立刻站了起来。
还好当时门是被锁住的,加上台阶让他们不能同时站在一起突破房门,所以我们趁着还有时间,尽量搬着东西挡在了门的后面。
“这是最后一天,你们再等一等!”
恩人在把自己的桌子推到房门后的时候,通过玻璃对外面着这样喊着。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村民的叫喊:
“已经有人死了,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可以等!”
我和风铃还有恩人,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坐在已经被堵的好好的门后,绝望地等待着。
而在绝望中,风铃忽然说:还有办法,煎药房的窗户。
是啊……那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外面还有人在围着,跳下去之后又能做什么?
“我和月帮你,我们帮你牵扯住他们,你只需要跑到森林里就行。”
风铃眼睛闪着亮,她很是期待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但是在他们刚刚话音落地的时候,那个已经破碎的窗户上的玻璃残渣,又碎开了。
我们惊愕地向着窗户望去,却看到了我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噩梦:一个铁锹,正在拍碎上面的玻璃残渣,而在铁锹拍碎玻璃渣后,一个人的手掌,握在了那个门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