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悲又可笑的故事。
自以为的正义与善良,去亲手毁灭了别人的一切,并且在事后仍旧用着自己所谓的“善良”与“正义”告诉自己:
我并没有错。哪怕我真的错了,那也不应该是我的错。因为当时的那么多人中,总有一个要比“我”更应该负起责任的。
他们每个人都是屠刀,是悬挂在真正的善者脖颈上的屠刀。
他们用着自己可怜的善意去斩杀了真正善良的人,并且用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拍打着受害者的肩膀,再露出那副仿佛吸食过人血的笑容与利齿,告诉他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残缺丑陋,又让人不堪入目的鄙陋的物种。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族群中的老人们都这样看待人类了。
或许他们中的一些人从始至终都带着自己的蒙昧无知的善意,他们只知道自己应该去救一个人,但是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需不需要的自己的拯救。
甚至他们都从来没有询问过那个人的意见,没有看到那个人向他们发出求救的信号,便用着自己感动自己的善良去毁灭了他人的生活。
人类和精灵相比,人类的手上都是沾满着血的。
那不是只有异族人的血,还有他们自己的同胞的血,还有着他们内心当中,那片属于自己的血。
真是可怜的一群人。
“那……秋爷爷当初说的:‘很抱歉我当初不是坐在这里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风铃的母亲,心中那滔天的巨浪已经把我脆弱的心脏击的粉碎。
我的身体有些止不住的战栗着,不是因为痛苦和悲伤,而是因为那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他们就像是我鲜少感受到的,那种所谓的“岔怒”。
就像是心,在随着身体而收缩与颤抖。
泉伯母并不知晓当时秋爷爷说出这句话时的原因,但是她很确定地告诉了我秋爷爷说出这句话时候的感情:
那是迟到的忏悔。
迟到的忏悔啊……这也许,是已经迟到了二十年左右的忏悔吧。
也许秋爷爷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要比这个时间早上很多,但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已经有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
二十年,足够一颗树苗长成能堪使用的树木了,也足够一条窄小的溪流把禁锢着自己的河岸变得稍显宽阔了。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自然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眨眨眼的事。
但是二十年对于人类来说,怎么样也有了四分之一的生命的光阴了。
用二十年的时间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一个过错……并且还只是少数人和秋爷爷一样只用了二十年才从自己的过去中走到了现在。
而恩人,就在他们这样没有言明的歧视与鄙夷中生活了二十多年……
怪不得恩人会在那个时候,说: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他一定也已经失望了,不管是对于村庄,还是村庄里的人,亦或者是自己对于村子里那些人所保有的期待与天真。
“去休息一下吧,今天的事情对不熟悉人类的你来说是不是太有过冲击和不真实了。”
泉伯母这样说着,我才发现风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她的手掌放在我的手臂上,静静地看着我。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想告诉我的关心我已经感受到了。
泉伯母坐在那里,没有说再说别的,只是告诉我先去平复一下自己的内心。
之后的时间又变成了只有我和风铃,偶尔还有诗菊的日子,风铃在那个时间里想着办法想要带我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可是我因为恩人的事情,对大多数的事情提不起多少兴趣。
最后还是泉伯母给了我一个事情让我来做:
“如果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的话,要不要试试织一件围巾?”
织围巾……这种事情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在精灵的族群中很多都是通过魔法来制造出来的。
而且那些衣服几乎不需要修改,大多数在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很合身的模样。
于是我当初是想拒绝的,只是因为我实在是不会拒绝泉伯母的热情,才无奈地去到客厅里,接受泉伯母表演一番针织技术给我看。
当时还有风铃在场,我看得出来风铃也不会这种技艺。
因为她和我一样,在看到那两根缠绕着毛线的亮银色的长针在泉伯母手中宛若春日里漫无目的地飞舞着的懒洋洋的蝴蝶的时候,露出了一副出神的模样。
那种技艺看起来是很让人心动的,所以我同意了。
然而只是我愿意去做并没有什么用,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基础有不明白到底是要怎么捏着长针的精灵来说,把那两个东西在手中变得像是蝴蝶一样飞舞有着不小的难度。
比如在我刚开始学习的那几天里,食指和中指上就没有几块皮肤没有渗出过血迹。
如果不是精灵伤口的恢复速度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我想学会针织需要很久的时间。
可泉伯母毕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告诉我在他们家还没有来到镇子上的时候,她就经常给枫伯父织些衣服穿。
所以在泉伯母的教导下,我还是很快地织出了第一个能够被称作围巾的东西。虽然它身上的针脚并不好看,摸上去也不够均匀柔软,但泉伯母还是夸奖着我让我再织几条试一试。
至于织出来的围巾要怎么处理,泉伯母让我自己决定。
像我做出的那些围巾……拿去卖是肯定做不到的,所以送给别人也就是唯一的选项了。
要说能够送的人都有谁的话……
嗯……恩人、风铃、诗菊、熔岩,还有枫伯父、泉伯母,以及秋爷爷的孙女。
这些人是我在稍微想过之后决定要送给他们围巾的人,只是有些遗憾的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到秋冬天,送围巾这种反季节的礼物可能有些让人感觉怪异。
当泉伯母知道我的这种心思的时候,她用着和风铃相似的浅笑,告诉我只要心意在那里就好。
所以我最后还是在夏天送围巾了……
风铃和诗菊都很喜欢,枫伯父和泉伯母也是很意外地收下了那个并不精致的围巾,恩人则是因为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暂时为他保留了起来。
至于熔岩……
当我过去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一眼袋子里的围巾,便翻着白眼,把那条织缀了火焰纹路的围巾放在了桌子上。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有着相似教条的缘故,在收下围巾之后她就在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了一个装着碎冰与蓝色液体,并且散发着微微清凉的,说是封存着冰冻魔法的药剂瓶子扔在了还在喝着茶水的我的怀里。
“啊啊……我没怎么收到过别人的礼物,但是看那个围巾的样子,这个药剂应该配得上它对吧。”
我看着手中那个凉飕飕的瓶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
那可是价值六枚银锈币的魔法药剂……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送给秋爷爷的孙女的围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