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人在等什么？不是说这次有活儿干都是靠他吗？这不把他拉过来喝几杯？”
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几根粗实的铁杆竖立在我的面前，他们之间空隙的宽度勉强可以放下我的两双手。
周围闹哄哄的，各种焦黄色与亮黄色的火光照耀在我的身旁，刚刚在黑暗中转醒的眼眸不是很能适应这样色彩艳丽的冲击，只能让我眯着眼睛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于是在这之后，很简单的得出了我不想要的结论：我被一些人关在了一个马车上的牢笼中，而且根据这个铁笼周围的样子来看，它在之前一直是蒙着一层漆黑的布的。
夜空已经悬在了我们的头顶，勉强还能看到夜空上在闪动着的星星。
红色，黄色，还有亮红与银光……
我抓着面前的铁杆，无奈地坐了下去。
我已经没有自由了。
“嗯？哈！你看看，钱袋子醒了啊！”
我向后退着身子，靠在背后的铁杆上，刚想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就被一个粗狂又带着一些快意的声音吵得睁开了双眼。
那个男人站在马车旁边，一手抓着一个已经都有些地方被泡烂，或者是磨掉的酒杯，一只手抓着我面前的铁栏，一口将自己手中的酒尽数饮下，一口叫着不远处围在插着肉食的篝火旁的那些穿着盔甲的人来打量我现在的模样。
“真是笑话，没想到抓个精灵这么轻松，我还以为能有什么难的。”
篝火旁的那些人扭过头看着我，我伸出手去摸自己披风上的兜帽，想要戴上兜帽，不让那群人类看到我现在模样，但在手伸向背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披风已经被扯烂了。
还好烂掉的只有那件披风。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样想着。
“给她，把这个羊腿扔给她吃，上头交代要活的，能跳的，别乱动手也别饿到了，不然到时候能拿到的钱要打个对折。”
钱吗……
在那个篝火旁的一个人折下一个被烤出焦糖色的东西扔到了他不指出，我都没有看到的一个缩在树丛阴影中的人的脚边。
“去！给她吃去。”
那个男人对着那个缩在阴影中的人形挥着手，他周围的人没有做出什么样的表示。
我歪过头，视线看过身前那个靠着柱子喝着酒的人类，想去看看被那个人类这样指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因为在那个阴影中走出来的人，身上被一件藏青色的长袍遮掩了起来，甚至连手上都戴着一双沾满污秽的白色的手套。
“穿的这么神秘，话也不说，哑巴一个。”
那个男人不屑的摇摇头，对着身边的人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来吧！这次又是一笔大买卖！”
他周围的人应和着，声音响的都让周围草木上的鸟儿都飞走了。
那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人看着他们这样饮酒作乐的模样，在地上捡起了那个已经沾满灰尘的羊腿。
他似乎看了看我，然后就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羊腿。
但他那样做并不是为了看看我是否有心情去吃东西，而是自己用手把那些沾染着灰尘的肉块撕下来，放在了这个马车上的笼子里。
那个看守着我的男人看到了他的动作，刚想说出声就被那个人递给他的，那块没有沾染着尘土的羊腿说服了下去。
“赶紧吃你的。”
那个看守看着手中那差不多还有一半的，没有沾染着灰尘的羊腿肉，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后便心满意足地张口吃了起来。
但是那个穿着藏青长袍的人还站在我的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看向他，他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伸出手，对着我面前的那些满是尘土的肉示意了一下，想让我将它们吃下去。
怎么可能……即使那些肉块上没有沾染尘土，我身为一个森精灵，也还远没有习惯品尝肉食。
于是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想让自己的头脑再轻松一些。
在被他们抓到这个笼子中的时候，我的脑袋在它的铁杆上碰撞了一下，那次碰撞产生的眩晕现在还没有消散。
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抓到的是一个笼子里面，还在认为自己被他们带到了某个地方，脑袋撞到了树上，或者是地上。
“哼……”
在我闭上眼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在我面前的藏青色长袍的人发出了一个喊着不屑与愠怒的声响。
于是我睁开眼，看向了他的兜帽。虽然兜帽中是一片漆黑，但是却不妨碍我想让他看到自己那双一定满是漠视的眼瞳。
我和她就这样在闪烁摇曳的篝火火光里看着对方，最终还是他先甩了甩手，将自己的长袍袖子甩的“呼啦”作响之后，转身离开了。
他不像秋鱼草，不像秋爷爷的儿子。
那个被生活的倾轧碾在土地上艰难地呼吸着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华而不实的动作的。
我看着他那被火光拉长又遮盖住了我的背影，拿着自己残破的披风把那些让人不适的肉块扫出了这个笼子。
我被他们抓住是因为熔岩蹦蹦跳跳的走得有些快，而我没有来得及跟上她。
当时我和熔岩之间只有十几个呼吸的距离，可就是只有十几个呼吸的距离，我便被人抓住自己的后颈，捏着喉咙拖在地上带走了。
兜帽被他们粗暴的扯下，当时那些系绳勒这我的脖子，他们便干脆用着手和什么应该是钝器的东西，将我的披风彻底扯碎了。
身上有一些被拖在地上摩擦产生的划痕和阵痛，但是好在皮质的束腰让我的腰摆没有出现什么样的伤口。
唯一有些让人痛苦的，可能就是捏着我喉咙的那个人或许有些太用力了，将我的嗓子都捏的有些发疼发哑，想发出本来的声音都有一些困难，只能等有些损伤的喉咙自己恢复。
“精灵居然也会浪费食物？”
那个看守着我的人看到我把那些肉块扫出去的动作，戏谑地弯着嘴角，火光映衬下的，那有些浑浊芜杂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颊。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一个短棍棒，把它扔到了我的眼前。
“算你运气好，上面要求要让你完整地回去，不然你今天的晚饭就是这个了。”
他的嘴角勾着，就像是夜晚间才会出来寻找同伴与食物的，总是狞笑着的幽灵狼。
那种野兽的动作很是灵活麻利，他们流窜在森林中，如果不是被它允许，一般的猎人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巢穴。
幽绿色的皮毛，夜晚飘忽宛若燃烧的眼瞳，还有那张饮尽鲜血，咬过生肉的尖牙利齿，都是在向着它的猎物昭示着死刑与绝望。
那些被敲骨吸髓的尸体，就是它们向着森林嚎叫着自己在夜间恐怖统治的事实。
我看着那个男人，咬着自己的唇瓣伸手拿过了那个短棍棒，上面有些深红近黑的污渍，还有一些凹凸击打的痕迹。
“我是不吃肉的。”
我看着那个短棍棒尾端的钝刺，将那个东西还给了他。
那种钝刺不是用来刺穿人的身体的，是用来留下一些浮在人表皮的伤口，只是让人吃痛而不伤及内脏的。
这种钝刺砸到人的身上，一般会有大块的淤青，还有经久不散的阵痛。
或许那个想要买下我的人类很珍惜自己相中的东西，不想让我在到达他的手里之前就被这群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麻烦。”
那个看守咬下手上的羊腿肉，火光下他的嘴角旁都是油亮亮的闪光。他吞下那口羊肉，拿着自己的空酒杯走到篝火旁对着其余的人类说了些什么，便在一个我看不到的，藏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里拿出了三个不一样的水果。
一个是普通的苹果，一个是现在微微发酸的慕风果，一个是不应该会在北方看到的软树玉。
我的族人们告诉过我，软树玉是在我们的森林中才能看到的食物，这种水果夏天就能成熟，秋天最为甘甜。
而之所以被称为“玉”，则是因为这种被叫做软树玉的水果表面一般都是很光滑清亮，泛着浅绿与淡黄的模样，虽然名字中带有“软”字，但是吃起来却是很脆的。
他把那三个水果都放在了笼子里，让我自己拿取。
我看着那个放在我面前的，几乎是代表着家乡的软树玉，最后还是没能选择下它，而是去拿了另一旁总是长在迎风之地上的慕风果。
自由吗……
在我将那个除了果尖是绿色，其余都是深红与熟黄色的果子拿在手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这个东西。
就当我自己吃下去的是被我自己的不负责任所丢失的自由吧。
于是我在他的面前吃下了那个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