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通往归家的路。
“咕～”
彩羽想着开口，但面对无言凝视姬媚的李烟雪，又只好作罢。
姬媚躺在剑身，头枕在李烟雪的大腿安然熟睡，也不知为何，看着这么一幕，李烟雪竟失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见这个家伙～我还在他身上坐着～没想到现在倒是反了过来～杂鱼徒弟～你睡得舒不舒服啊♡”
李烟雪自言自语的问话自然得不到任何的回答，但她脸上的落寞净是如此清晰可见。
“真是有够好笑的～本想着你没通过试炼～我便将你逐出师门～干的那么漂亮是想怎么样～区区一个杂鱼徒弟～也太努力了吧♡”
彩羽一时间竟不知道是真在夸奖还是在嘲讽，但它也无可奈何，它现在也不过只是略懂人性却还未修炼出人形的鸡。
“弱鸡～我提醒你，可不要打他的主意。”
“咕寄？”
“等你修成了，想找怎样的道侣我自会帮你，莫要扰乱他的清净。”
“咕～”
彩羽失落的应声，目光久久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弱鸡～我家杂鱼徒弟～那就拜托你照顾了～毕竟你也算他的朋友，对吧。”
“咕！”
“还有他现在虽不会在长大成人后被媚骨所影响，但再怎么说也算个俊儿郎，你可要注意别让这家伙被拿来的贼人给骗了。”
“咕！”
李烟雪的话格外的多，但全都是对彩羽的嘱咐，她那备受自己关爱的首席大弟子，对此无任何知晓。
大概是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了，李烟雪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过是早已司空见惯的离别，对修道者而言，凡人的生老病死就是如此，即便是那位道友仙逝，也不过是漫漫修道之路中频出的消息。
可为何，偏偏这个与自己相处不过一年，亲近了也不过半年的孩子，现如今却是如此难以割舍。
——杂鱼～难道，你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
李烟雪神经猛振，然而四下无人，在低头下看，已能看到不远处的城镇轮廓。
“弱鸡～我们到了。”
李烟雪依旧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落下，然后将姬媚抱起来，还抱怨着，“还是给杂鱼徒弟吃的太好了，现在居然这么重。”
这点重量对李烟雪而言并不算什么，可这清晰可变的增长与几乎要与自己齐平的身高，乃是他成长的证明，但对修道者而言，也是他年老的证据。
“晏阳城……晏阳高照，名誉满城？原来这个地方是叫这个名字吗？”
李烟雪抬头望着城名，身后的彩羽也发出了咕咕叫声，然而刚准备进城，却被守门的两位女子拦了下来，他们并非是守城的士兵，而是修道者。
“抱歉，掌门有令，凡事出入此城的修道者都需要门派相关证明……如若散修请配合调查后再进城。”
她们语气平和，但对李烟雪的出现充满了戒备。
“玉女派……”
“正是，还请您配合。”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正气盟决定的还是你们掌门擅自决定，如果是正气盟决定，有多少门派通过了。”
李烟雪一连串的问题，这两位弟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但自然有问题那作为执法人员也不能一声不吭。
自玉女派掌门当上临时盟主后，第一个决策就是有关合欢宗的后续处理，为了防止合欢宗再如同之前那样强盛起来，盟主决定在合欢宗设有分宗的地方进行严格审查，不仅出入的修道者会接受调查，一些形迹可疑的城内人也需要仔细盘查，而这里更是合欢宗总部，不仅守门弟子有元婴以上，城内最近更是来了一位合体期大能。但至于城内是怎样的情形，两人需要确认了李烟雪的身份才能让她进入。
至于她怀中的那个有些分不出性别的孩子，两人知趣的没有提问。
“算了，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烟雪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她们，那是仙剑派的身份凭证，在正气盟统合的教育中也有过展示，只是……
“那个……请稍等片刻。”
两人弟子将令牌交换之后避开商讨了一会，一个人匆匆进城。
李烟雪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了那有些紧张的短发弟子。
“喂，你既然是玉女派的弟子，那应该也听说过有关你们掌门的传闻吧，说来听听。”
“这……”
她犹犹豫豫的说不出话，倒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面前这个人，那附着正气盟混合真气的令牌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自己也不过是刚步入元婴的小弟子……
“快点说，犹犹豫豫的，比那个弱鸡还要弱鸡。”
“我，我觉得那种东西都是无稽之谈！我比掌门入门派要早一段时间，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的，而且让我们门派镇守也是相信我们不回去监守自盗那种合欢宗污浊的秘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是杂鱼反应。”
李烟雪的不耐烦甚至吓到了那位无辜的弟子，但李烟雪也只是担心她的吵闹吵醒还在睡着的姬媚，会让自己感到一些难办。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那位弟子就这样守着门，目光是不是的看向了她抱着的姬媚，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杂鱼要干什么，有话快说。”
被时不时的看着的李烟雪感觉有些不快，就瞪了她一眼，她战战兢兢的开口了。
“那个，您……怀中的孩子是……”
“咕……”
如若是平时，李烟雪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出，这是自己的内门首席大弟子，然而现在的回答却是……
“一个杂役而已。”
“诶？”
“还真是……原来师姐便是那位因不小心的得罪，就把他人孩子掳走的仙人啊。”
城内传来了空灵的声音，李烟雪面对这声音突然发笑着回应。
“不过是一个什么都干不好的杂役弟子，觉得厌烦了就给送回来，倒是你……不在你那荒山野岭带着，还进城坐镇？”
“这不是为了振兴门派，奉掌门之名来物色可以培养弟子，师姐那姿色颇为耐看的杂役，不知是否能成为我们门派的新秀。”
“不过是个废物灵根的杂役，如果你们门派肯收男弟子，过继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家伙还欠了我一瓶延息水。”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师姐请进吧，就不要再未能我们这些例行公事的弟子了。”
“不过是说句话就怕成这样的杂鱼，哪里为难她们了。”
李烟雪这么说着，看向了那害怕的弟子，对方连忙摇了摇头，都快晃成拨浪鼓了。
“……”
李烟雪丢给了她一袋灵石，便喊上了彩羽一起进城。
步入城门后，那接待之人便丢来了一个白玉小瓶。
“这是……”
“这下债务就算清了。”
那道路的前方，领头的是一对夫妻，他们的身后李烟雪略有印象，他们目光凝重，全都在注视着李烟雪抱着的姬媚。
“杂鱼们，没想到还会依附别的门派……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了，就把他还给你们吧。”
李烟雪走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盯着他，但并无任何善意。
“你，做了……做了什么。”
那位曾经阻拦姬媚的妇女看着熟睡的姬媚，还以为他已经遇害……
“只是睡着了而已……这个杂鱼天天吃我的喝我的也没做多少事，我已经厌烦了，赶紧带走，还有这个弱鸡，天天和他一起给我搞事情，也送给你们了。”
李烟雪提着彩羽的翅膀随手一甩，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在被身边人问起来不留下来小聚一会的时候，以不想和杂鱼在一个空间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然而，那本来平静的，一声不吭的跟随着她的彩羽，在她走了没几步后，发出了响彻大街的嘶鸣。
“弱鸡～你吵死……”
李烟雪转身想着怒骂，然而却恰好与被鸣叫醒来的姬媚对视。
“师……师父？”
姬媚和自己有数十米的李烟雪，又看向了身边那曾经熟悉的人们，回忆起了李烟雪说的那句话，他看见了李烟雪手中的那白玉小瓶。
“姬媚，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那位仙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然而比起那还带着些许虚弱的无声呼喊，众人将醒来的姬媚团团围住关心着他，关心着这个一直被他们看着长大有遭受如此不公的可怜孩子。
“果然，还是杂鱼。”
李烟雪迈着步子离开，即便她可以御剑飞走，但却不知为何，还是以普通人的步子，倾听着那里的喧闹，缓慢向前。
——舍不得吧～杂鱼仙人～因为舍不得～下不定决心～就连一句离别也不愿意说。
“师父……师父！”
姬媚，追了过来，李烟雪也停下了脚步。
“杂役一号，怎么了？难不成还想报仇吗？”
那熟悉但充满了距离感的称呼，让姬媚发愣，但还是强咬着牙关开口问道，“师父，要抛弃我吗？”
“啊？区区一个杂役一号……把自己看的也太重要了吧。”
李烟雪说着这话转身，表情如往日那般戏谑。
“连修炼都做不到的比杂鱼还弱的杂鱼～还叫我师父～是该不会是当杂役当的脑子出问题了吧～可惜这点世界上并没有治脑子的药呢，真可惜♡”
“姬媚，快点回来，不要惹仙人生气了……”
“姬媚，我们回家吧，以后千万不要冲动了。”
那些人追过来，拉着姬媚，李烟雪扫视着他们，如一年前那样。
“凡人还真是愚昧的家伙……快点把那个整天给我添麻烦的杂役带回去～真是看着就有些烦躁。”
她向外扇这手，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
——难道，不是对你自己的烦躁吗？杂鱼剑圣
姬媚，消沉了下来，在众人附和李烟雪的时候，姬媚跪在了她面前。
“弟子姬媚，谢过师父一直以来的教导。”
“真是麻烦～行行行～既然杂役你这么认为～那也无所谓～要是真有人会相信就好了呢♡”
李烟雪的话语极其敷衍，而姬媚也只是跪拜着，没有看她。
——其实，杂鱼你很高兴吧～既然如此，就带回去吧。
“姬媚……快起来，不要惹仙人不高兴了，仙人，对不起，孩子还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大家搀扶着姬媚，匆匆离开了李烟雪的面前，彩羽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发出了不知为何的叫声，便也跟了上去。
“您那徒弟，可比我那女儿让人安心多了。”
“不过是个杂役小屁孩……你要是再乱提，你的女儿也不要想拜师了。”
“好好好，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烟雪无言的，盯着姬媚跪辞自己的地方，泪滴浸润了那块石砖，而李烟雪又有何感想。
——终于从那个杂鱼身上解脱了，你们就再无任何瓜葛了呢，他也会如你所说的，随着成长把你忘却，彻底形同陌路，皆大欢喜～对吧～剑圣大人。
“师姐？师姐？”
“干什么～杂鱼～我回去了～没什么事别让你家那个蠢货来烦我。”
“好……好的。”
她，刚才感到了害怕，李烟雪的话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恼怒，最终她只有遥望着那一直孤身的师姐离去，也未能多说出什么。
“那孩子……或许就是掌门要找到人。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不会虐的，我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