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
姬媚半张着嘴,但却又被清宁的食指抵住。
“事先说好,我不想听到不愿意的说法。”
随后放开手,姬媚便陷入了沉默,他的态度已经了然,但不甘心的清宁一咬牙,夺过了他手中的素霜。
“你那个不知晓从哪来的仙人师父,就那么重要吗!你还傻傻的想着她会回来接你不成!”
心虚的他将眼神躲闪到一旁,反倒是更激怒了清宁。
再怎么说他也在这里呆了半年的时间,更是寄住在姬媚家中,对他那小时候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她也深知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那家伙心血来潮的教了你一点东西,之后就把你丢下对你不闻不问,你居然就一声不吭的默认了,结果又随手给你给你扔了把破剑,你就以为她还挂念着你,你蠢不蠢!”
“才不是……”
姬媚好似小孩子气的否认,即便事实确是如此。
“我不管!你明天收拾行李跟我一起走!叔叔已经答应我了,要是你不同意,就把你赶出去!”
“那你还问我的意见。”
姬媚当下不得不同意了。
“真是的!自愿和强迫是不一样的!白痴……”
清宁把剑随便的放在旁边,言语带着几分欢悦的继续说着,“你一直待在这里,谁知道猴年马月能等到那个把你丢了的师父,要是跟我一起出去,说不定哪一天,就在大街上碰到了呢。我运气还是很好的,跟我一起走的话,能分给你一点哦。”
“明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在被追杀……”
姬媚不解风情的话语非但没有打消清宁的积极性,反而让她朝自己的身边更靠拢了几分。
“真是的,这不是遇到了你嘛,救命恩人。”
“好像,是这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算是好运。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是,好好享受最后一晚在床上的时光,说不定以后会怀念的。”
清宁拍了拍姬媚的肩膀,随后将素霜带走,“为了防止你毁约,这个就先由我保管了。”
等清宁离开后,彩羽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落在了姬媚的怀着中,它歪着头,好似在问刚才的话题。
“彩羽,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咕咕~”
“是呢,那明天得做些准备才行……去睡觉吧。”
“咕咕。”
次日,清宁一直睡到快正午才起来,似乎是做了一个美梦,为了不让姬媚半夜偷剑后反悔,还特意抱着它睡了一晚。
“嗯,还在……”
确认了这点后,清宁才更了衣服,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等这些做完,她装备上素霜走出房门。
“这是的,姬媚今天怎么没有叫我起床!”
然而等来的却是姬媚天还没亮就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的消息,不仅如此,就算是彩羽也跟着不见了。
清宁知道以后便开始四处打听,结果也只有少数人看到了姬媚出城,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无功而返的清宁落寞的回到姬媚家中,也只是得到了稍微等等的劝说,在三人的餐桌上,一对夫妻拼命的交换着眼神,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
黄昏将至,清宁想着或许等不到姬媚,便拿着包裹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还将素霜交到了姬媚的爹娘手中。
离去的步伐是那样沉重,昨夜的约定宛若镜花水月的泡影,那失落的阴霾笼罩着她,但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清宁?你拿着行李是要去哪?”
“出城……”
“那,那我呢?”
“你,反正一大早玩消失,肯定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清宁回答着姬媚的疑问,然而抬头却发现灰头灰脸的姬媚身后背着一个大麻袋站在她的面前。
“你!你干什么去了!”
“去准备药材。”
“准备药材干什么。”
“去换盘缠?顺便准备一些应急的药物,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吗?”
“什么字条……”
“咕咕~”
彩羽好似发现了什么一样,扑倒清宁的包裹一啄,那一张字条便飘了出来。
“真是的……先回去吧,我去交货。”
“我,我跟你一起去。”
“那走吧……等等,我身上还都是……”
“才没有关系。”
清宁挽着手跟姬媚并排,脸上的笑容别说有多灿烂了,不仅是她笑的灿烂,凡事见过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笑意。
那夜,姬媚正式的像养父母道别,次日,在父母与一众亲朋的相送之下,姬媚与清宁踏上了不知目的为何处的旅途。
“喂,你走快一点!要不然明天都到不了下一个城市!”
清宁抱着彩羽兴奋的跑到前面对还在后面的姬媚招手,姬媚望着已经逐渐远去的城门,追了上去。
“真好啊,这下直接有一个又会医术又会做饭还很厉害的跟我一起旅行,以后就什么都不怕啦!”
走在山路之上,清宁与姬媚手牵着手大步向前。
“难不成,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诶嘿……总之,你现在已经不能反悔了。”
然而清宁看着他,心中又作何感想,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那姬媚又如何呢……
他们的走过了许多城镇,当过为民除害的英雄,也被误以为是通缉犯四处逃亡,偶尔还会瘟疫肆虐的村庄行医被当做医仙。
他们确实见识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人,背井离乡只为振兴家族的少年剑客,存在奇怪信仰但心怀善意的外域女子,不惧世俗相濡以沫的姐弟,又或者沉迷男色的散修,他们的旅途交汇相错,又各自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姬媚与清宁,也在那青涩的十五岁的花季少年少女,蜕变的更为成熟,但唯一不变的,那边是清宁充满活力的笑容。
“我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分房睡啊。”
清宁穿着睡装坐在姬媚的床上,两人明天将会踏上新的旅途,只是突然的,清宁却找上了姬媚。
“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哎,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难不成,你还在想着你那师父。”
清宁本想着试探,但即便是已经成熟的姬媚,却又在这个时候,逃离了她的注视。
“唔,真是气死我了!”
清宁说着这话,却直接把那一旁无辜的彩羽给丢了出去,随后拽着姬媚将他倒在床上,用双手将他囚困。
“难道,我和你的这十年,都比不过只和你有一年师徒之情的家伙吗?”
“才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
清宁吵起来了,眼泪滴落在姬媚的脸颊,十年的时光,她一直想要替代自己在姬媚心目中的位置,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不曾有任何举动。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并非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娘亲……不让我随便跟人一起睡。”
“什么……”
清宁有些发愣,但姬媚将她推开,打开了自己的行囊。
“本来想,再晚一点给你的。”
那是一根银制的发簪,簪头由金丝与各色的珠宝镶嵌而成,只是那流苏之上还存在着些许的空缺。
“本想着等完成后再……”
“给我戴上。”
“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戴上!”
她坐在了梳妆台前催促着姬媚,听罢姬媚也只有拿起梳子,默默的把头发梳好后,把发簪戴上。
“怎么样?好不好看。”
“嗯。”
“不对!你应该说不好看,等做完之后才好看。”
“本来就好看,才不是因为簪子的缘故。”
“哼……这次就原谅你。但是……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清宁摘下簪子,放到姬媚的手中,然后用红朱抹在嘴唇,印在了姬媚的唇上。
“可不许擦,明白了吗。明天,我要让那群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好吧,你开心就好。”
姬媚溺宠的看着清宁,两人的眼中似乎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那……晚安。”
清宁从房间跑开,当晚两人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久久不能入眠。
一个月后,簪子做成……姬媚亲手为她戴上,两人成亲了。
远在他乡的他们写了一封家书送回,又开始了自己的旅途。
在那之后,闻名遐迩见义勇为的侠客夫妇便在坊间流传……
五年后的一天,清宁有了身孕,两人定居于一个城内,开了一家药铺,因价格低廉而且效果甚佳广为流传,当然也有不少来客是冲着这对貌美如花俊俏成熟的夫妻而来,虽也有些许贪生杂念之人,但都被教训后买了些许金疮药无功而返,至于有什么人造谣,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清宁诞下了龙凤双胞胎,一个叫姬如霜,另一个叫段素晴。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不惬意,只是偶然有一日,姬媚上山采药,店内来了一位客人,那客人寡言寡语,非要找掌柜的出来,清宁一位是闹事的,便赶了出去,临走时,丢下了一块透明冰魄,如若仔细查看或许还能发现当中一根断开的粉色秀发。
姬媚归家后,看着那冰魄,陷入了沉思……事后又将此时告知了清宁,人与仙终归还是如此。
又过了四五年,自己在屋内晒药材,女儿跑过来说店内来了一个说什么都要见爹地的客人,清宁以为又是她,出门迎接的时候却发现是一个自称姬媚师妹的人。
她手持木剑看到清宁的那一刻,就立马跑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师,师兄,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那是以为年轻的貌美女子,只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但清宁听说姬媚说起过她,只是那时候,两人还不是师兄妹…大概是看见了姬媚曾经教会他的木剑,才被误以为是姬媚本人,不过好在今天姬媚只是出门问诊,没一会就回来了。
“师兄!师兄,来决斗吧!这一次,我绝对会答应你的!”
此时的姬媚,已经有了些许苍老,但苏雨织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追着他要求比试,无从拒绝的姬媚只好答应。
结果……姬媚输了,自定居这里以来,便很少练剑,而且身体也一天天苍老,与年龄定格于年轻的雨织天差地别。
“太好了!打赢师兄了!那,就这样,师兄再见!”
“那个……师父她,还好吗?”
姬媚,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然而雨织是这样回答的,“师父她说,她要飞升了。要不然师父还不回让我来跟师兄你比试呢。”
“是吗,那能否告诉我,剑仙居,在什么方位。”
“嗯嗯……”
苏雨织指了一个地方,便离去了,姬媚望着那个遥远的,自己15年的旅途都为你触及的地方。
“恭送师父。”
清宁也是如此。
又是三年过去,家中传来书信,姬媚的父亲已经快不行了,于是一家人回到晏阳城,父亲的葬礼结束,姬媚看着年老的娘亲,便决定留下……
次年冬季,姬媚送走了娘亲。
五年后,儿女成长离家。
十年后,她们又各自成家,但路途遥远,少有归来。
两人在这地方,又一同生活了三十年,清宁笑着离开了,享年87岁。
此时姬媚已经年迈,儿女曾有将他接走照顾的想法,但却为了不让清宁孤独而拒绝。
次年,大雪……姬媚抱着彩羽独自坐在门前,抬头仰望,遂缓缓闭上双眼,在恍然中,那昏暗是天空,飞过一缕光彩,鸣叫响彻云端。
那清鸣好似呼唤着什么,一阵暖风吹过,那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眼中唯有朦胧,但姬媚还是呼喊出了,那久违的字样。
“师父……”
遂罢,他满意的闭上眼,享年88岁。
——
“杂鱼徒弟~”
李烟雪站在大雪之中,正面着那沉寂的,许久未见的弟子,发出了叹息。
“如果我这么说,是不是随了你的心意~杂鱼~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暴风雪呼啸着,凝聚成巨大的利剑悬挂在那沉寂的年老尸体的头顶不断下落,而李烟雪此刻的表情——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