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深绿漩涡
part.3：绝望的影子
异界历099年 X月
BGM：《日比野则彦，BLASSREITER OST 1，T28，Flood and Aftermath》
“阿挪，怎样？结果怎样？谢堡怎样了！？”
地上的报告鉴定书，上面的字迹对于万分焦急的杰荣来说已经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唯独一行浓密的黑色标签真正有映入他的眼帘，只是他并没有了解它的含义，他也没有兴致蹲下来将它捡起来亲眼翻看一遍，只是转头问了刚才有大致浏览过的阿挪。
“谢堡，他死了。”
阿挪沉痛地告诉了杰荣谁也不愿听到的答复。一问即答的阿挪没有半点犹豫，因为他清楚，犹豫只会让这份悲痛的讯息继续压迫他的心脏，犹豫也只会让一旁的杰荣麻木地提高声线继续追问。这样，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很遗憾地告知，名为谢堡•滨森的病人，确实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几位医生尽了我们所能给予最大可能的挽救，但是，这难以下咽的结果，似乎是命运早已注定的，我们对此无能为力，非常抱歉，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至此已经弯身致敬长达一分多钟的肖医生，为了证实最后的结果，以医生该有的负责态度说道。
“嗒！”
像是双脚瞬间失去了原有的支持力，杰荣崩落地跪在地上。他已经感觉不到膝盖与地面相撞后所产生的疼痛，纯粹物理上的疼痛如今已无法匹敌精神上所受的巨大重创。
“怎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医生……你说说几句吧，求你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此时医生缓缓抬起他沉重的头，走到两眼通红的杰荣，蹲下来轻拍杰荣的左肩抚慰，同时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鉴定书，把死因的来龙去脉进行大概的解释。
“谢堡体内原先寄有一种我们名为VCAV的新种病毒，属于恶性病毒，它最鲜明的特征是寒性活跃，只要病人吸进寒冷的空气，便会刺激聚集在谢堡肺部的VCAV病毒，促使激活，并向四周迅速扩散，而VCAV一旦活跃，便会释放一种使血液变得粘稠，直至凝固的物质，谢堡就是因为体循环内的血液凝固，导致死亡的。实际上，谢堡在你们送来不久后便再也没有生命迹象，我们之所以把结果拖到现在才公布，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分析发现在谢堡几近凝固的血液里，我们所没见过的病毒，经过几位医师的努力合作，最后得出了上述的特征，并暂时命名为VCAV病毒。但是，至于为什么他体内会有这种病毒，我们谁也说不出答案……”
“噹！”
凌晨的一点，葡图加里的一间酒吧，一位男士再次粗鲁地放下平底酒杯，巨大的响声再次轰然开来。
“再来一杯……”
他一边呼出混有浓郁酒精气味的粗气，一边醺醺地朝着调酒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行了杰荣，你喝太多了！”
“要你管啊……你喝你自个的哈！呃……”
阿挪发现他的酒醉表情比之前又多了一份忧郁。
很快，酒杯里便冲入半杯澄清的淡黄色液体，上方浮着一层白色泡沫。杰荣那早已难以驾驭的目光再次移到那里，微微映现出自己面孔的淡影。
每每有了这样的开端，杰荣的脑海里便会再次清晰地播放几小时前让他崩溃的录像，空旷的大厅，呆站的阿挪，鞠躬的医生，焦躁的自己，以及那份鉴定书……同时，还有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逼真地重演了一遍，一直到最后，胸膛和双眼都再也接受不了的时候，使劲地闭紧即将袭来一股冲动的双瞳，一次性灌进杯中所有的酒，麻木地认为有了这么多份量的啤酒便会彻底淹没那一段录像，彻底消除内心的疼痛感。
之后，杯底和木板的巨大撞击声又将响彻酒吧……
可是，不仅没有淹没，没有消除，失落感和悲痛感反而还加重了各自冲压的力度。杰荣不听使唤似的连连摇头，注视着仅剩点点泡沫的酒杯，再次向调酒师要了酒。
“杰荣！够了！别喝了！”
阿挪这次毫不客气地劝阻身旁的年轻人，一手试着抢住酒杯。可这次，杰荣也顿然变得毫无妥协，早已混乱的情绪再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一丝理性。
“不要烦我了啦！！！啊啊啊！”
随着一声难以将所有不快宣泄出来的怒喊，彻底失控的杰荣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挥甩，酒杯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化为狼籍的玻璃碎片。
足以使空气爆破的炸裂声，震破了杰荣充满暗影的内心，他再也无法掩饰什么，从两眼流出的眼泪里带着无尽的绝望，滴到在灯光下显得晶莹透亮的尖利碎片之上。
“阿挪……”
在一段哽咽中，杰荣缓缓转回身子，趴在吧台上，伴随着剧烈抖动的后背，小声啼哭道：
“你不会理解的，作为队长……在这个时候的心情，你永远……不会理解的……”
充斥着无尽泪水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发出柔和之光的油灯，渴望那份光亮能够驱逐心里无法抑制的黑暗，渴望那份温暖能够使自己慢慢平息。
“杰荣，”阿挪尝试着抚摸他不安的后背说，“他的死是命运早已注定，肖医生不是也说他体内早就存有那种病毒吗，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害的……”
“所以说你……不会了解的……”唤回了一丝平静的杰荣再次小幅度地摇动他重如铅块的头。
“这一切是我害的，是我的错，你知道吗……如果我没有同意，我们绝不会南下的，绝不会跟你见面的，你知道吗……我后悔我为什么会傻傻地默认了，该死的！”
紧握的右拳使劲朝着木桌击打，一下，两下，短时间内没有停止的想法。
“为什么谢堡总是隐瞒着我们，总是一人顶住所有的苦痛，最后一声也不吭地就这么走了，他根本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多大的悲痛，我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目睹他离去，是何等地难受……一位队长，竟然连他旗下一位队员的一点一滴都无法了解，他的想法，他的内心，他的举动，这样的队长是不是过分失格了，我还能被称为队长吗我……”
“好了，不要在自责了，这全不是你的错，谢堡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着一般人难以亲临的心理世界，久听他竖琴弹奏的我至今也琢磨不透，更何况你一位没有什么经验的青年……”
“是呐，我真是个没有什么经验的青年，还当什么队长，队长什么的全是空谈……”
杰荣不禁如此嘲讽无能的自己。
“但是……”杰荣依旧轻声啜泣着，“我要怎么向小西和小林骏他们解释，他们毕竟在等待着从我嘴里说出的答案啊……”
“杰荣，不要再逼着自己，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要因此而陷入深邃的泥沼，在这里止步是愚蠢的。那些我会想方设法用最合理的方式如实地告诉他们的，你放心，现在，你就把你心里所有的苦痛全部化为喷涌的泪水驱逐出去吧，不要让这些苦痛死死禁锢自己的身心。”
似乎是听从了他的指示，面对愈哭愈烈的杰荣，阿挪总算是放下了心，酒吧里也相对恢复了平静。他继续喝着杯中有着镇魂效果的凉酒，同时也赶忙低头向前来清扫碎片的服务员深深致歉。
BGM：《山下康介，DRAGONAUT OST 2，T14，Hitori》
“你们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啊，我看这位好像相当痛苦的样子。”
一个小时后，当大多数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调酒师冒失向刚从外面进来的阿挪问了一句。
“是呐，他队里有个人死了，这消息来得突然些了吧，再加上刚出来不久的年轻人，这样的打击一定够让他呛的。”
“年轻人确实在这方面是初次经历到，不过趴着趴着，现在好像已经不知不觉睡了。”
“是呐，婴儿哭累了过后不也睡了。有时候，看到我们下一代，这些血气方刚的人，心里多了好多感慨，好的坏的都有……”
“哦！什么样的感慨？”
“想知道？先给我续杯吧哈，先说好这杯免费的哦……”
“真是败给你了，好吧，这杯免费……”
说完，立即拿了一个新杯子，并且故意装得满满的，暗示阿挪一定要讲出有些份量的东西。
『“当我们发现时间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吞噬着我们生命的时候，我们便会有一股想要从时间的魔爪里逃脱的欲望，而让我们这欲望升到一定高度的，就是这些孩子们。
作为使者学校里的一位教导师，在教导孩子们的时候，我所发觉的是，时间仿佛是在往回倒流，尤其当你看到这些孩子蹦蹦跳跳进入课堂，当几十双晶亮的美瞳注视着讲台上的你，当你听到他们发出甜美清纯的声音，看到他们做出充满童趣的举动，以及，那美得胜过所有美景的笑脸，潜移默化一般你会与他们亲和地融入，与他们一同玩耍，一同讲起故事，让自己回到那个不被时间所束缚的年代。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埃斯基多的使者学校里独当一面，管理所有的事物，久而久之，我的性格也逐步在改变，变得开朗，变得外向；久而久之，我对时间的概念也正逐步淡忘，甚至在没有看到日历的基础下，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几岁了呢。
但是，不能忽略的另一方面，同样存在于这样的感慨之下。使者，这样的职业，在我看来如今已经在异界里泛滥，泛滥到人们已经彻底改变了使者的真正含义。何谓使者？在野外与魔怪打斗为乐的职业？还是以获取金钱为主的职业？随着异界的环境渐为安宁，使者的真正意义也随着这个趋势被无情地颠覆，真正的使者被赋予了什么任务？又要向异界传达着什么？这个我看是不必多说，但是事实上，现在就读于使者学校里的孩子们，有谁是抱着伟大志向，豪言要当个龙之使者保护异界的？现在的孩子，由于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他们逐渐远离着这条大道，甚至根本不知此路的存在，使者逐渐变成了有趣、好玩的职业，而不再神圣。这是与他们的优点相矛盾的地方。我想表达的是，往往有时候，优点与弊端是和于一体，分不开的。”』
说完了后，阿挪便拿起桌上倒满啤酒的那一杯畅饮了一把。
“你说的很有道理。也许，这就是生活吧。要知道一成不变的生活的不可能发生的，变化多多少少是必须存在的，而我认为，你所说的真正使者，如今放在现在已经不再合适了，因为就目前大众化的趋势表明，使者的概念已经变得广泛，并且是大众所接受的广泛，而不再是停留在只为了保护异界而存在的传统概念。异界，如今，已经是相对稳定的，少有灾难发生，虽然罗斯科那里和我们的关系未能得到改善，但目前这里依旧是安宁的。
“确实是这样，看来我也好好改变一下我过于传统的想法。话说，这杯，不错，嗯！谢谢了！”
“哪里哪里，那是因为我信任你你能讲出一番值得深思的话题来。”
“谢谢夸奖。”
“那天亮之后，你们打算去哪？”
“先让死者回到他的故土里贾尔岛吧，有空的话顺便去温城的图书馆瞄下几眼，计划呆一个晚上，再回到埃斯基多继续教课。”
BGM：《山下康介，异度传说动画版OST，T26，Shi》
离开了令人伤感的宏特罗大陆，阿挪携带着杰荣、小西五人，以及被裹得完好的遗体，率领并排航行的两艘船前往地界里地位最终的岛屿——中央域里贾尔岛。
今天早上，杰荣预购的船只正式在港口VIP区交货，从外形上看起来也相当庞大，可能比阿挪的略小些，但是由于一大早所有人的大脑都被灌输了谢堡去世的噩耗，当花了巨资买来的船只来到他们面前时，脸上怎么也无法浮现出一丝的兴奋。
当阿挪忙于掌舵驾驶新船只的时候，其他人在甲板上沉默地坐着躺着，上船至今还没有听到从他们任何一人口中说出任何话来，在这里，能听到的是海风的吹拂声，海鸥的鸣叫声，海浪的拍打声，以及船底引擎的轰鸣声，但是他们，也许什么都听不见。
失去了这么一位有实力有经验的后盾，无论是谁，这消息都是不愿听到的。最初，有了他作为全队的顶梁柱，仅仅不到一个月的训练时间，杰荣和小西就列入了中级使者的行列里；到了冲上古拉斯遗迹的时候，最终从一场持久消耗战逃离并瞬间将形势逆转的，也多亏了他的竖琴以及理智的判断。
当时的他，无疑是一位流动的教导师，时时刻刻将自己丰富的经验和实战经历传授给队伍里的其他人。
对从中受益的每一个人来说，谢堡的影子始终无法简简单单就一挥而去，他们不仅把他看成是一位携手共战的队友，更是把他看成是一位战场上的恩师，他们还想在一起打怪，更想在一起获得他的指导完善自己，并且在遥远的未来，与他分开的那一天，说声由衷的感谢。
可惜，这样的美梦无法实现，在谢堡亲手把自己送至死神的镰刀之下的时候，也把这段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美梦腰斩。
[ 我们向来都不是只有一人孤军奋战，这是无法摆脱的事实。可为什么，当他看见我们的背影时，我却相反地，连他的影子都无法察觉到，我其实是很想为他帮点尽力而为的事情，好歹能够回报一下，可他为什么，仿佛是故意把自己躲藏起来，不接受我们的援助，这是遗留在我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沉默不语的小西依旧没能解开缠绕于心的线团。
[ 来的匆匆，去也匆匆，最终还是无法理解谢堡这个人，包含着众多复杂人格的谜样人物。他的举动时常属于古怪的范畴之内，说话好似一位智者那样，深奥地，不分段理解的话，便犹如煮着一大锅料理，捞出的东西是荤是素，尽是不得而知。]
健健如是生硬地形容谢堡·滨森。
但是，不管是否找不找得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切在昨晚定型的结果出来之后再也无济于事了，现在的谢堡，只是于记忆深处的一间不受干扰的储存间里永恒地封存。
“好了，我们快到里贾尔了，大家振作起来，做好准备。”
阿挪头也不回地通知大家赶快从一片死气沉沉的沉默中醒过来，他不希望自己再看到任何刻画着无尽悲伤的表情。
深绿色的丛林已经从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些了，筑在丘陵上的温城虽然还不能从这么远的地方看到，不过只要来到里贾尔的港口，地界第一大城也自然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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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AV：Viciously Cold-Activated Virus
NEXT：part.4--倾诉的声音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