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それぞれの未来
part.1：コバヤシ ハヤオ篇（1）
异界历099年X月
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在欠缺新鲜空气交换流通的阴暗房间里，若每一个人的皮肤上遗留未干的粘稠汗液在这几天里条件完美地发酵出恶臭气味，与呛人至极的金属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乱舞，那么久而久之这里岂不是要成为一间夺命的毒气室？话说，他们命真大啊！还是说，可能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所谓适者生存？两者都有吧……
“阁下，我们快到中川港口了。”
我的假设被舵手这一声带有点欢喜和激动的通知声打断了，不过这太好了！我反射性地站了起来，透过前边脏迹斑斑的小方窗，看到了黑漆漆的那里正模糊形成着一片熟悉的影子。
“走吧，宝妮。”
然后伸出右手，等待着坐在地板上的她做出和我同样的举措。
她起身之后使劲拍拍法袍，生怕留下致痒或是不洁之物粘在上面。从她不自然的的表情中，仿佛是心有余悸，不过，很快我们便会重新拥抱大自然。
“再次要谢谢你们两位把我们救出来。”
我们在匆忙离开驾驶室前，一路来谨慎驾驶的舵手第二次含着谢情朝我们俩鞠躬答谢道，第一次是在我们搜寻这艘货船，扮演救世主角色前来高温煅烧、拔刀斩切密室的铁门，将他们救出的时候。由于当时瞬间飘来与我的假设相吻合的窒息气氛，我没有获得多余的洁净气体用来开口给予什么答复，而这次答谢我们也同样不理不睬，因为我对舵手保守过度的驾驶速度大为不满，好像是还没从密室梦魇里清醒过来的感觉，我也认为夜间航行不能充当信服的理由，这样的龟速明显是个人过分胆怯的原因。
制动中的货船缓缓开进了中川港口，我和宝妮两人合力轻声开启舱门，船未停稳我们就跳到堤岸上，如果有人看到了这一场景，应该会认为我们俩是抓捕未成的逃犯吧。
“啊~~~”
在黎明时分的港口，宝妮毫不收敛地喊出声来，拖着长长的舒爽的尾音。
“好了，走吧，”话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一趟呢，“沿着河边的石板路走上去不远就到了，到那大概天亮了吧。”
走出港口后，我们踏上了久违的丹特农大陆——地界面积最大的大陆。我走在前端，宝妮则在离我一米的后方。
是的，我真的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我的故乡。
中川河河边的石板路，对于生活于下游的中川人来说是情有独钟的，假如是穿着木屐走上去，那嘎吱嘎吱的击擦声听起来是很有踏实感的，给身心俱疲的归人一次抚慰，好比到家后收到的一声亲切的“お帰り”那样无比温馨，只可惜我没有那个条件。
但即使没有那样的条件，当我一步步靠近中川城的时候，不至于在我兴奋之余，脚步变得沉重吧。这份沉重感为何要阻止我前行呢，我不禁低下头摸索着，没多久却发现那份多余的压力悄然消失了，我不解地眯着眼，如果找不到答案的话，那也许只能归为错觉吧……
“へんなの……” （译：真奇怪……）
我只能配上苦笑，这样喃喃自语形容自己。
[ 骏君！看那里！看那里！中川城啊！到了耶！]
几分钟之后，一直顾着脚下的我听到了宝妮在后方咆哮。我把目光从我的双脚转移到宝妮食指所指的方向，没错，中川城已经进入了我的视野，然而我却立即避开了它。
为什么不敢去正视，我自问着，难道存在于黑压压的漂浮层下的中川城让我产生了违和感？
“骏君，怎么了？”宝妮发问时已经领先我好几个步数。
我尝试着缩小这个差距，但跨步的时候我又感受到了那该死的沉重感。
[ ちくしょう！！！] （译：可恶！！！）
干脆就这样低着头，不顾前方地冲上去，直冲中川城的城门。
同样的距离，若速度越快，用时自然越少，为什么我傻傻地用走的去长时间承受这莫名又诡异的阻力，用跑的不就可以少用很多时间呀。
“等等啊，骏君，快到家了你也用不着疯了啊！喂！”
实际上这句话我根本没有听到，我一直在心里呐喊着无数遍的“ちくしょう”，喊完一个就塞进自己的大脑一个，一路低头喊到察觉到前方矗立着一排巨大的铁栏，方才清醒地急刹车……不过还是撞了，“咯噔！”，还好两手及时挡着，要不我的额头肯定会肿凸一块。
“是谁！？”
也许是我这“噶噔”的猛烈一撞让犯困在警卫室里的警卫惊呼了起来。
“あの……僕は使者です，あなた起こしてしまいまして，すみません……” （译：这个，我是使者，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为了解除警卫队我的警戒感，我只好用中川城的第二语言，也就是从罗斯科人那里学来的一种语言——日语，来回答的。
“そっか，なるほど！” （译：这样，原来如此！）
果然这一招非常使用，他立即打开了警卫室的门，用和蔼的手势招了我进去，宝妮这时候也气喘吁吁抵达这里，话说我真不知有什么词汇是适合跟她说明的，所以动不动就牵着宝妮的手走了进去，于是自然就招来惹祸。
“彼女か？” （译：女朋友啊？）
他故意在我进来的时候腾出两人横走的空间，色迷迷地看着宝妮，狡猾地说着宝妮听不懂的话。
“彼女じゃない！宝妮，别理他，快走！” （译：才不是女朋友呢！）
生气地朝那警卫扔出看起来相当无力的否定句，紧接着督促宝妮速速走出警卫室，正式走进中川城。进城之际我吐槽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脑袋变得好使了，竟然可以无缝般完美地进行语言交换。
BGM：《日比野则彦，BLASSREITER OST2，T19，Shido（take2）》
背对着铁栅栏，走在令人怀念的石街上，路上却只有随风飘扬的废纸和一些枯黄的残叶相伴。由于天还没亮，作为商店云集的西区，每家每户都还穿着厚厚的防弹甲，我们也保持默不做声，模仿猫步地走过几个街区，来到我家所对的小巷。
对着幽静的小巷中，我静默地站着，里面没有路灯，只有迎面而来的，不知源头在何处的嘘嘘晚风。
“你家在这里面吗？”
与我并排站着的宝妮，视线与我平行地对着无止境的漆黑小巷问道。
我面不改色，只是不停地点头……不，也许是头在颤抖，因为我感到背脊一丝发凉。
这条小巷我已经走过了上百遍上千遍，闭着眼靠着脚下传来的感觉便可以准确地停在我家门口正前方。只是这次我的双脚迟迟没有移动，仿佛只要走进一步便会浑然不觉吞进黑暗中，再也没有从中脱身的机会。
“怎么了，骏君，害怕吗，要不我叫下蝙蝠去勘路？”
从她口中说来的是体贴而又温柔的话，但为什么在我听来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关心……于是我没有理睬。
仰望着同样乌黑的天空，难道我要苦求着天赶快亮起吗，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有像我如此懦弱的武士吗？竟连最后的十几米路都没法克服？
我咽了一下干冷的口水，然后左手寻觅着宝妮的右手，第一次两手触碰了下，我们都一同缩了回去，但很快第二次我们勇敢地紧紧攥住，在我嘴舌一动再次助咽口水的时候，鞋底开始和地面磕出细碎的咯咯声，一起轻步缩小这个差距。
一分钟不到，脚底的摩擦声衰弱了下来，不过真的没想到我会耗时如此之长。我的右手紧贴着武士服，伸到里面摸出一把钥匙，然后松开尽是冷汗的左手，如得了骨质疏松的老年人艰难地蹲下身，将钥匙对准店门至底下的洞口。
也许是一心急着想要赶紧打开，嘎吱嘎吱了许久依然没能转开，这响声不仅把我逼急了，也把在一旁摸黑的宝妮吓得紧张。
“还~不行吗？~~~”
由于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左手不经意压了一下店门，加大了浮动的幅度，又传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
“是谁在那！”
突然，从我的斜上方那里，一位老婆婆的尖声和窗户猛拉的摩擦声一齐震碎了我的疾走跳跃的心脏，手中的钥匙也随着我短暂的失去意识而叮咛一声落在地上。
“ハ……ハヤオ！ハ……ヤオです！”
我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喷出了我的名字，这时候我只能以这种方式选择自首，根本没机会去想多余的三七二十一。
[ あれ！ハヤオ君！そこに待っている！] （译：咦！骏君，在那等着！）
油灯的橘黄色光芒瞬时从二楼的房间里照亮了四周，也包括小巷中我们所站的这一小段。
“她是你的邻居吧，刚才说了什么？”
“嗯，她叫我们在这等下。”
不过，婆婆的话好有气势哦，像是命令我似的叫我呆在这里别动。
第三次令人的烦厌嘎吱嘎吱在宁静的小巷里轰然响起，不过这次是隔壁家的店门被婆婆有力的一举顶上的。她拿起了地上放置的油灯朝我们一挥，看到除了我以外身后还有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原地指着宝妮求一番解释。
“她叫宝妮·莱媚，是和我一起的使者。”
“我叫宝妮·莱媚，请多指教。”
宝妮也向前一步入乡随俗，小小鞠躬问好。
“哦，骏君，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
“只是突然有时间回来看看，小室婆婆，真对不起，刚才开锁粗鲁了点，把您吵醒了……”
小林骏一脸不好意思地自觉低下头。
“这样啊……不过不是你的原因，其实你那把钥匙已经打不开那卷门了，因为我已经换了个门了。”
“咦？”我诧异地瞪大了瞳孔。
“あなたのお母さんとお父さんが先日亡くなりました。” （译：你的父母前几天已经去世了）
或许为了不让宝妮知道这事，婆婆故意用了日语说道，只是无法掩盖那遗憾十分的口吻。
“そ……そんな……” （译：怎……怎么会……）
我本来想拿起地板上的钥匙，但是面对这样的噩耗，我几乎是半跪着去捡那已经失效的钥匙，尤其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冷的表面，敏感的神经瞬间把冰冷的温度传递到我的内心，像一块冰针一样刺出冰凉的痛楚。我惊讶地盯着它——我一直视为珍品而用心好好收藏的钥匙，如今，我只能从我的视觉里觉出它仅仅是一块修磨成形的铜片，纯粹的一块金属，挥发出致人厌恶的金属气味。不过，尽管没有了感情，我还是再次伸出我的手，把它轻轻捡起，置于掌心，然后紧紧地握住，用我手掌的余温去加热，加热……
“这个，拿去吧，为你特意准备的。”
在我忽略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时，小室婆婆已经从她的店里二度走出，捧着精心包装好的几朵纯白玫瑰，飘出淡淡的沁心芳香。
“他们在中川山庄那里等着你呢。”
“嗯……”靠着无力的双腿，我挣扎地起身，但我依旧没敢抬头，只是伸出两手，等着小室婆婆将花放在那里。
“中川山庄？”
宝妮清醇的疑问声在我耳边久久旋绕。我很后悔这里有她的存在，若时间能够倒流的话，我希望我独自一人回到这里之前先送她回她的家乡——伊利萨克镇。
我很清楚现在能做的只有弯身向小室婆婆告别，然后和宝妮一起转身而去，在油灯的指明下离开这条小巷，走到北门出城后，一路向北。
手上提了个鲜花，若遇到魔怪那真的是一场灾难，而且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情和时间去厮杀，于是我叫出了我的魔宠——丹特农马，两个人骑在上面直奔中川山庄。
“呐，骏君，刚才那个婆婆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好像很伤心啊……发生了什么事了？还有她干吗给你花啊？中川山庄又是哪里？”
面对从后边抛过来的一连串的提问，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真实？撒谎？还是保持沉默？说真的，晃了一下，她提的是些什么问题我也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最后的一个问题。我如实做了回答，而且和中川城的来历一同告诉了宝妮。
“说到中川山庄，它的历史要追溯到罗斯科人刚来这里的那几年——两方人相互交换各自文化的初级阶段，亦称作‘自由交流滋生期’。六十多年前的中川城其实只是一个在河边刚刚起步的无名小村庄而已，‘自由交流滋生期’那时候有一批会讲日语的罗斯科人非常看好这块土地，于是就依靠着他们先进的科技让这座村庄在短暂的几年内加速兴起，然后就以他们的日语取名这座城市‘ナカガワ’也就是‘中川’。然后有一天，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位于中川城北部靠海有一座美丽的小丘陵，根据罗斯科人的风水，背靠山面朝海适于建房，接着便在那里建起了我们望之兴叹的豪宅别墅。然而在异界历060年，罗斯科那里突然宣布暂停两方的自由交流，并准备封锁罗斯科岛，导致大部分罗斯科人纷纷回到了那里，而山庄变得无人居住……”
“然后我们去那干吗，而且还那么急……”
在错误的地方停顿了五秒钟后，宝妮又发问了，我不知道和刚才忽略的加起来一共是几个问题。
“你等会就知道了。”
“不，我现在就知道了，你爸妈住在那里了是吧？你看，山庄+送花+赶时，明显要去见爸妈的啊，确实已经近五个月没怎么会来了，不过刚才你为什么是挂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呢？”
“宝妮，能不能安静一会，求你了，我现在心情很糟……”
人对感情的忍受力是有极限的，超出了这个极限值很有可能就还改变一个人的人性。
“所以我才要问你……”
我没有回头，但我可以从感觉上感觉到宝妮是突然捂住了自己的乌鸦嘴，应该是有所顿悟了。
大约当我们开始走上了上坡的时候，一线光明此时开始冲破上空遍布的黑暗点亮了沉睡许久的大地。我想，按照这样的速度走上去，在天空完全变亮之前，应该可以到达山庄旁的墓地吧……是的，我亲自应验了这句话，在上方还有繁黑数点的时候，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中的白玫瑰保持着如接收时的状态，完好无损。
“这里是……”
没有我身躯的遮挡，宝妮在双足重新踏回地面时，对着眼前庄重的一块快墓碑惊住了脚。
这里是位于中川山庄上的墓地，是我父母葬身、灵魂安息的场所。
舒爽的凉风不断地从丘陵下边澄蓝的海洋徐徐飘来，轻轻地吹扑着我刻画着伤感的脸，仿佛在默默召唤着我的注意力。
我站在绿树荫翳之中，神色凝重地眺望着作为背景的群青色的大海，如明镜亮丽的海面反射着亲和的晨光，映入自己半开的眼孔，光线里所夹带的点滴温暖和希望，对于怀着沉重的心而来的人，是不可多得的安慰，还有，聆听着波涛击崖所奏出的低鸣卡农，从声起，到强度增强，到收尾缓缓，起伏的声线犹如放满了速度降低了频率的呼吸声那般颇有规律地重复着。
“嗯，不仅仅是那一栋栋别墅，死去的人们也需要这样静谧的安居地的，在有绿树陪伴的丘陵上，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如是随口感慨道，不知道我的感慨能否穿越我与宝妮间的距离，抵达她的内心。
我再次牵住她的玲珑的手走进了这片墓地，找到周遭的草有修剪过的痕迹的，刻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名字的墓碑，然后将手里捧着的花束用两手放置于碑前，久久凝视着那里，脑海里尽力幻现出父亲和母亲的脸孔。真的，若时间能够满足我的渴求而倒流，我一定会提早回来，见到他们真实的，慈祥的脸庞，但我无法掌控时空之轮，即使当了龙之使者以后，我也改变不了。
健健曾经用“自私”一词来描述我，在格莲伊利斯宣布离队之际。现在，在肃穆的墓碑前，我审视一下自己——我真是自私吗？为了追求我的梦想而尽是忽视了身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身边关心鼓励着我的每一个人，以及熬尽病痛的折磨，却依旧在那里盼望着我回来，见到儿子最后一面的亲生父母，他们没有对我的最终选择而感到失望或是抱怨，慷慨地对儿子赋予自由。假如没有那一场盗窃案，再假如谢堡的生命没有陨落，当我蹲在这里的时候，周围的嫩草是否已经狂野地吞噬着我的身躯，刚刚献上的花束是否早已失去踪影，化为在空中飞扬的细小尘埃，答案什么的，我想，不言而喻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宝妮，她比我还难过地坐在一旁，我想从这一秒钟开始，尝试一点一点地消除我的自私，尝试为了别人付出自己一份力量——那么，沉住气，站起来……说句“我们回去吧，宝妮。”带她走出悲伤的泥沼，当然……也要对自己的长辈道个歉告个别，再朝向坚定不移的方向走去。
此时，不经意的一次抬头仰视，上面，万里晴空。我心里渴望这样看得我心旷神怡的天空，是代表着改头换面的我们，开始踏上了充满希望曙光的道路——这样的一次全新的起跑点。
TO BE CONTINUED…
NEXT：part.2--コバヤシ ハヤオ篇（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