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快速度冲出医务室，凌河扒着教学楼走廊的栏杆，看到了前方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神色慌乱的男人正在操场上竭尽全力地奔跑，穿过所有挡在前方的人，朝着主教学楼跑来。
更准确地说，用穿透这个词更贴切：所有途径上的学生都宛如无物，像空气一般被直接穿过，和穿过一堆影子一样自然。
男人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坑，坑旁散射着新鲜的土石，怎么看都不像是挖掘出来的。同时，就在那个坑的所在位置，似乎有一重若隐若现的阴影填补着坑的空缺，周围的学生正在毫无感觉地踩着阴影走过！四周散落的土石亦仿佛不存在，被经过学生的腿脚径直穿透，如同幻象。
就在这信息量已经很大的场景下，远处还有一个人在朝着逃跑的男子加速奔近，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的奔跑极限。
仅仅一瞬间，领先在前的男子就被追上，后方来人略微跳起，一个肘锤准确地击中男子后颈。
男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摔趴在地上。
「△（戴尔塔）报告，拘捕完成……嗯？！」
适才出现过的脑内电波音再次响起，然而相对而言清晰了非常多，甚至能听出声音主人的性别，以及……发现自己与他人的对话被凌河听到的惊讶和戒备。
仅仅一秒，她的目光就转向了凌河所在的三楼走廊。
……要逃跑吗？
凌河花了至少三秒来思考这个问题，但对方没有丝毫犹豫：
掏出似乎是手铐的拘束器具、对着自己追击目标的手脚操作了几下。两秒后，自称△（戴尔塔）的她从原地一跃而起，撞破三楼走廊的水泥护栏，准确地卡住脖子将凌河摁在了墙上——此时的凌河还没来得及转一下头。
凌河的震惊和恐惧映在对方的瞳孔中，而△（戴尔塔）打量了凌河几下，戒备的神情反而放松。
「觉醒者吗……原来如此。」她松开了卡着凌河脖子的手。
因为在适才强力的压迫下被呛到，凌河弯下腰剧烈地咳嗽。
「Σ（西格玛），有些小问题，过来一下。」
脑内音再度响起，从咳嗽中稍微缓过劲来了的凌河偷眼打量着对方的样子：
这位在他们的相互对话中自称△（戴尔塔）的女性，身穿的与潜水装差不多的蓝黑紧身衣覆盖住了脖子下方的所有皮肤，毫无保留地勾勒出完美的身形曲线，像极了凌河曾经看过的许多机器人动画中机师的紧身驾驶服。除了腰间的小包外，她身无别物。修长的双腿沾满了在适才撞破水泥栏时沾上的土尘。
无论凌河是否愿意相信，眼前损毁的栏杆与那些尘土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一下冲撞的破坏是眼前的△（戴尔塔）用肉体造成的。这异常破坏力的旁证还包括她刚才控制住凌河的时候，指尖在水泥墙上戳出的五个小洞。
「怎么了？△（戴尔塔）。」没过多久，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从走廊彼端跑步接近，穿着和眼前的戴尔塔极其相似的紧身服，类型与制式完全一致，明显出自同一所属。
「觉醒者。怎么处理？」△（戴尔塔）的眼光向凌河一瞥，然后看着被她叫做Σ（西格玛）的壮硕男子。
此时，在凌河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个路人女生十分自然地经过，然后穿过了他们所有人的身体向前走去。
「…………」凌河带着惊恐的视线转过头去：路人女生的背影没有任何做作。可以肯定，对她来说，被穿过的凌河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欢迎来到魔界，少年。」Σ（西格玛）察觉到了凌河的惊恐，有些戏虐地说出一句。
「……魔界？」凌河从没想自己的声音会如此颤抖。
「……是魔法使的世界。别被他绕进去了，‘魔界’只是Σ（西格玛）个人喜欢的简称。」被叫做△（戴尔塔）的女性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蹲下，平视着靠坐在墙根的凌河。「总之，无论幸运还是不幸，你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了，祝你好运，少年。走吧，Σ（西格玛）。」
Σ（西格玛）略一点头，两人依次从走廊刚刚被撞出的缺口跳下，奔向操场上被拘束住的男子。
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凌河眼前新出现的一幕又一次震撼了他的思维：周围的水泥块开始自行回归走廊护栏原有的位置，一分钟不到，走廊护栏已经完全复原。而操场上那两个不知来历的神秘人物已经不见了踪迹。
「老哥，你坐在地上干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音从医务室里出来了，慢慢走到面前俯视着凌河。
「……喂，刚才发生的事情你看到了吗？」凌河想把话说得尽量平稳一些，可惜声带抑制不住地在颤抖，这让他莫名火大。
「看到了啊？一个好像是手雷的东西在操场上炸了一个坑，然后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追上按到在地，再然后那个女人跳上三楼撞破了护栏把老哥你壁咚在墙上，最后让她的壮汉同伴扛着追捕目标一起往那个方向跑走了。」凌音不慌不忙地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甚至补上了凌河没能注意到的那两人的离开方向。
「……呵，为啥你还能这么镇定……」凌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因为……我是神……经病啊。」凌音放肆地笑着，表情中甚至有一丝该死的甜美。「再也不用拘束在狭窄的日常里了！你看这周围是多么地，广阔！」
凌音夸张地对着操场展开双臂，像在拥抱新世界般沉醉。
而一旁的凌河只觉得：这世界又一次蛮不讲理地重新出现，毫无征兆又情理之中地把他摁在地面上殴打——
因为，适才发生的空间异变，并没有随着那一对未知身份男女的离去而消弭：对走廊上时不时经过的学生们而言，凌河与凌音依然有如空气。
就在这一刻，凌河的右半身还与一个站在走廊上聊天的男生重叠着。他看向自己的右手，重叠在他人身体中的部分变得虚化，一如科幻作品中常见的3D投影效果。
一股融合了惶恐和忿怒的情绪在凌河胸中轰然而起：他猛地站起，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教学楼，跑向人数众多的篮球场，停在人来人往的场地正中间——
没有人注意他。
即使站在场地正中，正在打球的所有人也无人向他看上一眼。偶尔有人经过凌河站立的位置，亦毫无悬念地将他穿透。
不知道茫然站立了多久，凌音从教学楼上走了下来，缓缓踱到凌河身后，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这片空间里现在好像的确只剩我们两个人在了哦，老·哥～」
「……」凌河回过头朝着凌音，脸上的笑比哭更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