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谢谢。」
容易看出,李程洛大叔对这所谓的“决斗场”只有不好的印象或回忆。且不说凌河本身就没有兴趣,即使有,在现在的状况下主动看决斗过于不合时宜,属绝对的低情商表现。
「……也许你参观一次会更好。」李程洛忽然说道,内容完全在凌河意料之外。然后,李程洛掏出两张钞票付了款,从联络老人手里换来两片圆形金属片,似是门票。
买完票,李程洛甚至没有招呼凌河,自顾朝着内部一个方向走去。
凌河只好蹒跚地跟上李程洛。好在李程洛顾及凌河刚刚痊愈的腿伤、有意放慢了前行速度,拄着木棍当拐的凌河勉强能跟得上。
两人沉默着走过一段昏暗,来到地下车库里的另一片区域。从周围布置上来看,这里应该就是决斗场地了。
凌河觉得很奇怪:在过来途中他的想象里,决斗场最可能是一个被铁网围起来的笼状空间,或至少像拳台一样的四面绳索围栏。但眼前场地上只有有白色油漆画在地面上的一个圈。圈外围毫无规律摆放着一些打开的折叠椅,应该是观众席。
这白色油漆画出的范围边缘难道存在着什么魔法限制?——抱持这种想法,凌河将手伸至白圈上方,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什么也没有。这圈白漆只是一个提示标志,不存在魔法屏障。」
李程洛大叔随便选了把折叠椅坐下,在看到凌河的行为后说。
「……哦。我以为这会和“空间”外围的屏障一样。」凌河略感失望,在李程洛旁边位置上坐下。
「那屏障不是魔法,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李程洛说。「很久以前,刚觉醒的我尝试逃离“空间”。被屏障拦回的时候,遇到从外部进入这里的云雪。那之后,我再没有去过空间边缘,一直到现在。」
「……」
交叉印证了——凌河在心中暗暗确认到。
今天下午和现在,两个没有关联的场景下,纯、余弦,还有李程洛大叔的话中均出现了“外部”“进入”这些词。
另有一点值得注意:下午余弦提到、“红兽”也是从外部进入的。
简单思考后,凌河得出了一个粗糙的待验证结论——
这片“空间”的本质是一个避难所,空间之外红兽横行,只有少部分魔法使能够逃脱它们的纠缠抵达这里;同时,“空间”的屏蔽作用并不完整,存在能让少量红兽进入的漏洞。
……虽然听上去像是十分传统的丧尸片背景设定,但凌河一时半会也整理(脑补)不出更严谨缜密的可能性了。
于是,他停止思考,将这个暂行结论先记进心中,然后把意识转回眼前不多久就要开始的决斗比赛中来。
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然现场气氛简直可称诡异:
除了凌河和李程洛,剩下的人全部穿着、与刚才治疗的医生们同样的斗篷罩袍。一眼便知,Ta们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身份。
除此之外,就座相近、可能是同伴的复数观众之间也不存在相互的闲聊。除了还在入场观众走路拖动衣服的窸窣声,静得仿佛墓地。
「唔……这里……全都是“医生”吗?」受氛围影响,凌河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问李程洛。
「不全是,部分是观众。」李程洛回答。他没有像凌河那样压低声音,但也没有人因为他的说话向这边投来注意。
「……也许我们需要换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即使实际上没有引来注意,李程洛大叔的音量还是让凌河有种被周遭瞩目的不自在感。
「没必要。在空间内有知名度或人际纠缠才需要隐藏,刚诞生几天的觉醒者没有这些。」李程洛简单驳回了凌河的提议。
「……」话不投机,凌河选择放弃与李程洛继续谈话,把注意集中到正在走入场中的两个人上来——
这两人戴着的面具怎么款式这么熟悉?凌河皱眉。
「云雪戴的就是这里的决斗者面具。因为使用方便,没什么特殊原因。」也许早料到凌河会关注到这一点,李程洛甚至提前解释了一句。
现在,场中的两人已经站定就绪。
其中一名身高身形都比较长大的男性(疑似)摘下面具下半截举起,对着场地试图优雅地转了个圈,仿佛在对观众行礼。
另一名身形较小的女性(疑似)完全没有动作,观感让凌河有些明白了“与环境融为一体”是什么表现——她似乎摒除了一切能够引起注意的细节特征,静如松树,又犹如路边的石子一般可有可无。
咚。
从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传来一记鼓声。
这是开场五分钟前的信号——李程洛对凌河解释道——正式开场使用铃声示意。
凌河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奇怪地左顾右盼。
「你在找什么?」李程洛问。
「没有决斗见证者或主持人这样的角色吗,双方决斗的原因怎么说明介绍?」凌河小声地问。
「没有。」李程洛的回答干脆利落。
「为什么?」凌河不解。
「因为没有人关心。」
「……」
李程洛的话从另一个角度启开了凌河的思路,一个他之前模糊意识到,但又潜意识地抗拒自己不去想的方向——
是啊,如果旁观者不会有行动,那战斗背景的说明又有什么意义,甚至可能浪费决斗前宝贵的平稳心态。
从心底,凌河不想把他人想象得过于冷漠。但现场缄默的气氛已经无声地告诉了他解答——
无论这些观众的目的是找乐子还是其它,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对场中决斗者之间的是非曲直没有兴趣。
「看来你稍微明白了一点。」李程洛没有看凌河,但感觉到了他浮动的心绪造成的外相变化。「仔细看,可以学到的还有很多。」
……
这就是你带我来看这场“演出”的动机与目的吗……大叔。
想明白了这点,凌河主动调整了内在的心理防御等级。
毕竟可以想见,后续的剧情发展将不是那么友好。
决斗铃响。场中的高大男已经回手戴好面具,俯身向对手方的矮小女袭去——
没有鼓励,没有喝彩,整个决斗场,里外依然如坟地一般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