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糸被门板上那张古怪面庞的问候话语吓了一跳，心跳加速了几拍，周围明明整洁明亮，虽然窗口位置拉上了严实的幕布，但四面八方洋洋洒洒照射进来的光线还是通透彻底，像是有看不见的精灵在空灵的灰尘中起舞，时间无论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午后时分。
“稍等，丽小姐，我还想知道。”
她迅速从吃惊中恢复过来，不再纠结时间问题，叫住了下一秒就要离开的魔女小姐，搓着手忸怩问：“丽小姐，您这么体贴照顾我，还愿意教导我魔药学的知识，都是因为必须要补偿我的缘由吗？”
“虽然不全是如此，里面当然有只是单纯出于个人兴趣的方面，但无可否认的是，想要补偿你的确也是重要动机的一环。如果你认为对话途中，鄙人有表现出明显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施以同情救济的态度，对你造成了相当困扰的话，我很抱歉，同时也愿意说明情况，鄙人心里绝没有如此意思，我只是不擅长和人类相处。”
丽顿住，尖帽子前后晃动着，似乎想要摇头又像是在点头，郑重回答。
见对方曲解了自己问题的本意，想得到否定意味答案的糸显得意兴阑珊，垂头叹气。
“我明白了，魔女小姐。我没事了，您去忙吧。”
“......”
丽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尝试消化理解对方突然消沉的情绪为何而起，她最后还是抽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居然是整条黑胡桃木铺造成的走廊，通过洞开的房门，能见到稍远一点地方，走廊的边缘有白橡木围起的栏杆，围成栏杆的木头没有经人工处理完全，只是削凿出榫卯结构，简单套就搬运堆叠在一起，其上还有分岔的嫩枝抽出绿叶新芽，像是摆出的天然陈设。
糸还想继续往外看，但魔女小姐走出房间后，视野内的一切就迅速朦胧黯淡了下去，再也分辨不清周围。糸收回视线，丽关上了房门，黯淡下去的房间又开始恢复明亮，真不知道窗口照进来的明亮光芒又是从何而来。
偌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糸和黄铜把手下那张光滑的圆脸做伴，前提是它归属于生物的范畴，能当成伙伴对待。古怪的脸庞无辜眨巴眨巴着眼睛，它只有眼睛部位能动。
糸扫过房间，房间内布置朴素，床头矗立着足有半人高的一体化桌柜，桌面涤净如洗，魔女小姐用来加工魔药的瓶瓶罐罐在没注意到的时候全部收进了西方抽屉。桌柜整体看起来沉重非常，也不知道由什么材质铸成，像是具忠实守护主人的持剑石像。
立在床边站岗刚好起到门神的作用，估计晚上睡觉时能踏实不少。
就是对于还没适应的人不太友好，午夜梦醒惆怅时分，目光所见，没有任何的心理防备可能会被吓得不轻，连倾诉和感慨的欲望都被吓光，糸想着，手掌抚上了黝黑柜面，触手冰凉如寒铁。书桌正上方是个黄花梨壁橱，坐在底下伸手就能够到，魔女小姐刚刚塞回去的陶碗就在里面。
药剂的苦涩滋味又泛起心头，糸连忙去看其他地方。
窗台位置的深赭色厚重窗帘垂下密不透风、遮挡严实的屏障，封锁了想要寻找另外出口的视线，空荡荡的房间内再无其他冗余家具，作为居住环境而言有些简陋过头了，糸东张西望打算寻找神奇光亮的源头最终无功而返。
她吐了口长气，魔女的事超乎普通人类所能理解，还是不要想着追根究底，建议少管为妙。
“门把手先生？”
糸将目光放在了门口，小声呼喊它。
糸不确定这样喊它的名字对不对，毕竟它只是门把手下的一张脸，不是把手本身，但除此之外，她一时也想不到更为合适的称呼。没有回应，把手下的那张脸说话能力被剥除了，它挤眉弄眼，想要依靠眼神交流表达出什么。
可惜的是，糸还没拥有读取物体内心的能力，所以她也只能徒然看着。
糸瞧着它努力将横七竖八的两根眉毛糊在了一起，歪歪扭扭拼凑出一个东倒西歪，不具备任何解读意味的人字，几乎能脑补出它要是有躯体，此时该是怎么一副搔首弄姿的架势了。
“不知道丽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刚刚果然不应该问奇怪的问题...”
糸没有再向它搭话，自顾自小声叨叨。
絮叨只进行一半就戛然而止，糸扯着脸中断了大吐满腹哀愁苦水的惺惺作态，她恨不得给自己掌嘴，来上两个响亮的耳光。
见鬼，只是外表变成了女身，自己心理上还是堂堂正正，好端端一介大男儿身份啊，怎么会像小女生那样多愁善感！不妙不妙，比进不妙屋还要糟糕不妙，糸暗叫万事休矣，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身心上变成彻头彻尾女孩子！
糸摸着发痛的脸颊，语言上既然已经变成了矮子，她决定做心理上的巨人。
第一步当然是要正视自我，行动绝不能落下风。
糸流涎口水瞄向自己丰满的胸口。
“这是必要的身体检查，不带任何**和欲望的接触，就像在医院里脱光衣服接受体检，鼓起来的那两团肉块在医疗人员眼中只是脂肪和蛋白质的混合物罢了，和其他部位的组织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对，没有区别，没什么好怕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说词，完全没注意混进去了莫名其妙的句子。糸说服自己这只是自己触摸自己，是字面意义上的自摸，既不违法也不犯罪，不会影响旁人。糸用合乎伦理的说辞攻破了道德上的最后一条防线，站在了无可撼动的制高点上，确认一遍房间里没有别人后，那张脸不算人，伸手进了胸口。
触手满指肥腻细嫩。
“糸小姐，我回来了，占卜魔药学的资料...您这是在干什么？”
丽一手撑着蜡烛，一手捧着书籍推门而入。
糸当场石化，被人抓了个现形，她支吾着想要抽出手解释，但塞满柔荑指缝的细腻又让她欲罢不能，舍不得松手。被注视着的羞耻感像记沾上辣油的鞭子火辣辣抽遍全身。
心理上的痛觉和生理上的快感并肩而立，潮水般冲击大脑。
离经叛道的背德感滋生出的欢愉和令人沉迷堕落的原始肉体冲动纠缠在了一起，如二律背反的始因。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觉醒不得了的东西。
丽叹了口气，踱步至床边放下整理好的一堆书籍和蜡烛。
“对不起，我没想到您有这种爱好。我该提前想到的，在心理上作为健全的男性，您有这方面的需求实在正常不过，不麻烦其他人独自解决问题的高尚行为我予以充分的理解尊重。我就不耽误您的手艺活了，下次进来前我会事先敲门。”
“慢着，丽小姐，你先听我解释啊！”
糸抽出了手，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拉住飞速后退的魔女小姐。她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为对方将自己当做男性身份看待而雀跃欢呼，还是为自己颜面无存的行为感到羞愧。
“算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咕，还是杀了我吧！”
糸捂住脸，她已有了取死之道。自欺欺人的借口不过是沙滩上建立起来的城堡，潮水过后就荡然无存，她已经找不到任何能合理掩饰行为的托词，糸第二次有了想死的冲动。
丽没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转动门把手打算退出房间。
跳跃在掌缝的微弱火光让糸依靠残存为数不多的理智恢复正常，她凝视摇曳的蜡烛，嗤嗤灼烧空气的明黄火焰烛心是接近透明的漆黑黑，糸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心念一动出声。
“丽小姐，近期你打算外出吗？”
“有份通用的制做魔药的材料储备不够，只剩下大约够接下来两三天使用的分量，这个季节正是它们茁壮生长的时期，不用费劲就能采摘到不少。另外还有一些需要我提前去收集的原材料不容错过。
以及顺便为你准备人类的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每件事都迫在眉睫，外出注定不可避免。”
丽完全记得她没有跟糸提起过相关事宜，她惊讶于糸是如何发现自己将要外出一事，在门口停了下来，逐字逐句开口。
糸厚着脸皮央求开口。
“丽小姐，能带上我吗？我也想和你一同外出。”
“你的腿应该还没痊愈？想要长途跋涉太过困难。”
丽没有直接拒绝她的请求，但话语中明晃晃的含义不明而喻，毫无疑问让糸跟着东奔西跑无疑是本末倒置，带个拖油瓶在身边也不是明智的做法。
“不必担心，外出之前，我会为你准备好这几天的衣食，而且外出一趟所需时间不长，采购完毕我会尽可能第一时间赶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忍饥挨饿。”
丽想当然的宽抚发言，又顿了顿之后才开口。
“而且据我研究，人类应该是不畏惧孤单的动物，一个人独处两三天，对精神状况和身体健康完全没有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