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会长低低回礼,他忽然临时变了心思,嗓音嘶哑开口。
“其实糸小姐你不用冒这个风险,大可以等待绯则副团长大人回来,以她的尊贵身份,诺里宁没有人能威胁到你,鲁卡奥领主看在她的面子上,更是不可能为难你,两年前的惨案不会在你身上重演。只要糸小姐你现在开口,我可以带你回诺里宁,什么魔族眷属和女巫都不用担心。”
“错误的。”糸莞尔失笑,眼神明亮坚定,“那只是将本来归于我的过错和责任推给了别人,我信奉的是冤有头债有主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女巫们找上诺里宁来,导致有人为我丧生,我该如何面对他的朋友、子女、父母还有爱人?会长你会允许弥露为你牺牲吗?”
“我决不允许。”
“那就是一样的想法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岂能因我而死?”
糸在正中填好的土坑上盘腿坐下。
灰白的骷髅发出了古怪却又畅快淋漓的笑声。
“听起来你真的很拼命呢,拼命到了‘骨’子里。糸小姐,你的思考方式真的很古怪,自古以来,弱者依附强者生存下去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但你似乎不这么认为,你有一颗强大到不畏惧任何磨难的心,难怪绯则副团长大人青睐于你,原初龙......”
“不,没什么。那么,就祝君武运昌隆!”
骷髅会长意识到自己失言,大踏步头也不回离开了。
森林里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当中。
糸拔刀将还与行之剑横放在盘腿的膝盖上,慢慢等待着。
真冷清啊,又变成了独自一人,当初从森林中苏醒的时候,要是没有绯则估计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光景吧,糸注视着异常安静的空地,抚摸令她心安的玉般无暇的刀身,林间刮起了微风,卷动地面上的落叶打着旋,她花了点时间回想过去。
和丽分别、和绯则以及铃相见...
自从自己出现在诺里宁后,先是兰切尔的英雄石碑失窃,再是为此剿灭森林的兽人,然后使用黑魔法的【蔷薇之血】女巫再度现身,牵扯出藏在下水道里的哥布林,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会是自己将灾祸带来的吗?
糸忍不住沉思,她先前一直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她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糸摇了摇头,她退缩了,这些不是她该思考的东西,就算知道了答案也无济于事,她专心吐纳调息,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微微抬头,树林里朦胧的薄雾已经完全退散,奇妙的光亮洒满树梢枝头,女巫派出的先遣眷属仍旧还没现身,难道是自己弄错了,费兹的情报有误,女巫们其实对自己没有想法?
也是,和她们无怨无仇,凭什么认定对方一定会找上自己。
糸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还有女巫的眷属,从来没有人见过,就连绯则都没有和自己说起过,或许它们早就消失了,说不准是骷髅会长小题大做,毕竟它们要是在找自己的话昨晚就应该来了,怎么会留时间给自己准备陷阱呢?
糸内心翻涌过一万个愚蠢的念头。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因为森林里太安静了,除了一直若有若无呜咽着的风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宁静到连呼吸声放大到清晰可闻的时候,各种纷乱的想法就再也按不住冒头了,她刚想站起来疏通筋骨,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印在侧边灰暗地面上自己不甚清晰的影子似乎变得硕大成一团。
两侧肩膀太重了,像是承载着不该有的东西。
一张倒吊着的惨白人脸在她头顶垂下,从眼前一晃而过。
糸毫不犹豫,将长刀刺进了身后那样东西的胸膛。
人脸瞬间扭曲成不可思议的模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后从它裂开的嘴巴中发出了尖锐到几乎怀疑自己的耳膜快被刺穿撕裂的叫声。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阵狂风,狂风卷动落叶,抽动周围古树较为细小的枝条哗哗作响,肩膀处传来难以抗拒的巨力,糸被掀翻在地。
她迅速起身,拍下身上落叶,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鹰身人面女妖,希腊神话中的哈耳庇厄!
终于现身了啊!
女巫的眷属们,鲜血的盛宴将要揭开序幕!
糸将长刀直直插进土里,冷冷注视着蹲坐在稍远树杈间,用锥形利齿梳理着羽毛的古怪生物,叽叽声正从它裂开到耳根的嘴巴里发出。糸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它了,方才这只鹰身人面女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悬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估计是从背后打量猎物,挑选着能避开护身盔铠的防护,恰当的下口位置。
难以想象,它居然能做出这么轻巧的动作,更是难以想象,它到底出现了多久,要是趁着不备偷袭,自己已经成一具死尸任它们叼啄身上肝脏了,有这么一头令人作呕的鹰身人面女妖近在咫尺坐在肩膀上观察自己,堪称是恐怖惊悚到极致的体验,糸一阵后怕,不敢继续再想。
她正眼看向鹰身人面女妖。
因是蹲坐在古树岔开的粗壮枝臂上的缘故,这只眼睛发红的鹰身人面女妖身躯显得跟普通人类相比稍微小了一号,糸看见它用来将胸膛遮住浓密细腻的漆黑双翼羽毛处有份小小的缺口,里面渗透出些些血色,将黑翼染上了一抹微红。
那是自己的还与行之剑造成的,糸眼光瞥向插入土里的长剑,刃上点点猩红,她接着看到鹰身人面女妖抓在树枝上的脚,或者说脚爪,比猎鹰还要修长两三倍的黑褐色利爪前面三根黑色脚趾像寒铁般闪着青冷的光,紧紧扣住了树枝,后方还有一只脚趾倒扣在枝干上牢牢稳固住了它的身体。
它扭曲到快要分辨不清楚五官,属于人类的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死死地用憎恶的眼神锁定了糸,它接着嘴角洒落腐臭的涎水,从喉咙中发出了像是蛇吞下大型猎物的沉闷咕咕声。
那是进食前的吞口水动作,糸一下子就猜出来了。